难怪她爸会这么器重她的丈夫。 因为她的丈夫背后有晏老三,为了他不惜放弃晏氏股东赋予的地位,甚至卸下晏家三小姐的自尊。 姜禧说:“你早点告诉我,我让我哥去帮我……” 他哥不在了。 姜禧转头把脸偏向窗外那片蓝绿:“我去林科大找陈雾,我去跟他讲道理,再不行就找人威胁他,多的是方法,怎么会拖这么久。” “我就是怕你这么做,才没有告诉你,”季明川说。 姜禧表情平淡,耳边有低而深情的话声,“不想你为我变成你瞧不起的那种人,心烦,受气。” 一瞬间,姜禧心口的起伏就快了起来。 被推倒失去孩子带来的失望怨恨减弱了一分。 季明川的指腹接住女人眼角的一滴泪,心说,实际是你只会拖后腿。 愚蠢的人,错误的方法。 姜禧静静流了会泪,想到了疑点:“陈雾有药方,就是说你以前是那么吃好的,可是药材一株几千万,需要竞拍,他怎么会有。” 季明川道:“他会种。” 姜禧不敢置信,拍卖场的那株不会就是陈雾种的吧?她下一秒就否定了,不可能,药材第一次出现在拍卖场是很多年前,那时候陈雾还在乡下种田,哪能接触到首城的上流。 “再跟他买,”姜禧想到陈雾的现状,改了口,“他不缺钱,你老家的人缺,我们可以……” “不需要,”季明川说,“你的那株能起到至少半年的药效,这个时间足够我查到拍卖场的卖方信息。” 真实的情况是从去年秋天查到今年春天,依旧一无所获。 那就是答案。 整个首城能有那么紧密的信息网盖得密不透风的,只有一家能做到。 他已经进去了,位高有很大的支配权,别的不做任何计划。 因为计划赶不上变化,拜晏为炽所赐,他如今的节奏是走一步看一步,看一步走一步。 “小禧,我哥现在烦死我了,别去惹他。”季明川动作轻柔地理了理女人被虚汗浸湿的发丝“把他惹急了,他会打电话骂我。” 这番旁人融不进去的私密,姜禧发觉自己竟然没有多么嫉妒。 房里充斥着浑浊的药味。 季明川一直在整理姜禧的发丝,不嫌她汗多头发有味道,他烧得唇色艳丽,眼尾像晕了胭脂,出尘的君子落入红尘,虚弱得可以任人涂抹。 姜禧看得有几分出神,不由得摸到丈夫的手握紧:“那药方是真的吗,他怪你不喜欢他骗了他,会不会有假?” 季明川淡笑:“他不是那种人,给的就一定是真的。” 姜禧“哦”了声,没注意到季明川的笑容僵硬。他最讨厌这个字,尤其是别人用来回答他的时候。 “明川,孩子真的是自己走的吗?”姜禧忽然问。 丈夫道过歉了,讲过吃的哪些药会给孩子带来致命的伤害,他的眼泪还在她手心里,她的肚子扁了,什么都没了,一场梦。 季明川说:“大概是怕你以后伤心,提前走了。” 姜禧一下哭出声来:“那孩子还会回来吗,选我们这个家,选我们做父母。” 季明川答:“会。” 姜禧转身把脸埋进季明川的怀里痛哭不已。她身体很虚,过了会就哭累了,睡着了。 季明川把姜禧放回床上,他去洗手间洗手,关于药方的事,需要有个出口让他释放被挤爆变形,濒临失控冲击理性的心情。 于是他想到了姜禧。 季明川洗好手擦干,他从西裤的口袋里拿出药方,两张纸。 写满了,字迹不是当事人常用的力道,偏重。有不少地方都穿过了纸。 季明川去书房抄写了一份,他把原版放进保险柜,坐回椅子上拿起抄的那份看了起来。 步骤的繁琐超过他想象,背后是无数次的实验,无数次的修改,无数次的调整。 季明川比这世上任何人都知道,陈雾曾经对他多好。 所以他一直没有采取最极端的方式来对待陈雾,他念旧情了不是吗。 木牌的材料去年年底就确认了,都已准备妥当。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东风也吹起来了。他摸了摸空荡荡的脖子。 一根细绳,一块木牌,套住了他的整个生命健康。 他自己丢了,又找回来了。 曾经不当回事的东西,千辛万苦才能再次得到。 真是讽刺。 季明川把第二张纸看完,他拨了一个号码,在那头接通后说:“哥,对不起。” “你让我恶心。”陈雾一字一顿。 季明川听着机械的提示音笑了起来,明知打过去会被骂,甚至连骂的内容都猜到了。他还是打了,也按照他所想的发展了没有偏差。 满意了。 还是他了解的那个陈雾,药方不会掺假。 。 下午,赵潜拎着一大袋零食水果去了朝陵公馆,按响了门铃。 以往都是陈雾来给她开门,这次竟然是晏为炽。她有点意想不到,迟疑了一下才进去。 猫狗跑了过来。赵潜笑着打招呼:“嗨,小公主,小王子,你们好吗。” 三花跟黄狗围着她摇尾巴。 赵潜一碗水端平,她给三花买了逗猫棒,黄狗是肉骨头玩具。它俩各玩各的。 “我哥呢?”赵潜跟放学回家的小孩一样,逮着当爹的问。 晏为炽在小观景台刷鞋,陈雾穿的白鞋子,早上跪地的女人磕头磕到他鞋上,蹭了几块血迹。 陈雾的裤腿上也有,这会儿裤子在日光下的风里摇晃,已经干了。 晏为炽把鞋子对水冲洗泡沫:“在卧室。” “睡觉啊?”赵潜愕然,“我哥知道我要来,一般不会睡的吧。”而且都会给她准备好吃的喝的。哪像现在,影子都没见着。 晏为炽没理睬。 从回来到现在,陈雾都没出过卧室没下过床,真的气到了。 尽管他没提过季明川相关的一个字,更谈不上谈论。 赵潜就是再神经大条,也嗅到了一点儿不寻常,她又说不上来具体原因,搞不清是为什么。 从炽哥的状态来看,不像是吵架那么简单。 赵潜敞着运动衣,手插在两侧的兜里,晃悠着过去打听:“炽哥,什么情况?” 晏为炽的声音夹在四溅的水声里:“他心里有气。” 赵潜脱口而出:“你给的啊?” 晏为炽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赵潜耸肩,不是你给的,那你怎么没进去哄人,跑外面刷起了鞋子。 地板还疑似前不久才拖过擦过,散发着淡淡的水腥气。 “怎么让他发泄出来。”晏为炽拎起冲了好几遍的鞋子甩动,清水稀里哗啦地往下滴淌。 “比较简单的方法是要么哭,要么笑。”赵潜拿出兜里的手摸下巴,思索着出主意,“干脆这样,我去挠我哥的胳肢窝跟痒痒肉,让他笑哭。” 晏为炽不咸不淡:“你挠?” 赵潜正正经经:“我都把自己当男的。” 晏为炽道:“男的就可以了?” “……”赵潜掐人中憋笑,英气的眉毛紧蹙表示严肃,“忘了你们是同了,同不能接受另一半以外的同性接触。” “那我是女的。”她分分钟就把性别切换了个来回。 “管你男的女的,人妖都不行。”晏为炽把湿鞋子放在架子上晾着,“我进去。” 赵潜一路跟在后面,她看到炽哥站在卧室门口做了几个深呼吸,捋了捋一头卷毛,满面镇定地屈指敲门。 “祖宗,我刷鞋的时候力气用得比较大,没注意把手刷破了,不会处理,需要你帮我。” 懵逼的赵潜被晏为炽叫过去,懵逼地照着他突如其来的剧情往下编,就硬编:“真的,哥,血流了一池子。” 晏为炽:“……” 我是死了吗?第73章 陈雾打开房门,晏为炽看到他睡眼惺忪,脸上除了昨晚自己留下的咬痕,还有一块在被窝里闷压出来的红。 神经紧绷的晏为炽:“……” 晏为炽掐着陈雾的下巴让他抬头,另一只手拿掉他的眼镜,看他眼里的朦胧水雾,“在里面睡觉?” “躺着躺着就睡着了。”陈雾睫毛扇动着垂盖下去,人还是呆钝的,“你是不是叫我啦?” “叫了,没把房门的隔音强度算进去。”晏为炽抱住他,掌心在他后脑勺上胡乱揉搓,“你脏了的鞋我刷了,裤子洗了,家里的卫生也搞完了,等领导考察。” “辛苦了。”陈雾的下巴蹭着晏为炽的肩膀,举起手对后面的赵潜挥挥。 赵潜抱臂靠墙扬了扬眉眼,这两人在热恋期过了三年之痒,下一个七年之痒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 陈雾给赵潜看论文的时候,赵潜比对着导师还紧张,拿在手上的一袋辣条硬是半天都没吃一根。 赵潜学的风景园林,跟陈雾的专业只有一个“林”字相同。 一个走建筑,一个走植物。但她坚信陈雾涉及的领域远超专业,她的论文被导师评价屎都不是之后改到头秃想吐,给他看看不会错。 说出来都不怕丢人,赵潜想过让陈雾帮她写。这不是陈雾太忙,她还有点良知才没说出口。 “潜潜。” 陈雾握着鼠标往上滑动,第一遍看完了。 赵潜站立:“嗯!” 陈雾说:“你抄了啊。” 赵潜摸鼻子:“看出来了?”她咬住一根辣条叼出来,“我都不知道自己查资料期间有意或者无意借鉴了多少,懒得搜查了。” 陈雾语出惊人:“我知道,我一会就给你标出来。” 赵潜:“……” “你帮我改?”赵潜用手指刮掉嘴边的辣汁舔去,“我不急,你可以在需要换脑子做点别的事的时候照顾一下我的论文。” 陈雾看了她一眼。 “了解,自己改。”赵潜啧啧。 “除了抄的,别的呢,有没有还不错的地方?”她一条手臂搭在椅背上,朗笑着凑近。 陈雾没说话。 “明白。”赵潜沉痛状,“我吃完辣条就反省。” 陈雾闻着诱人的辣香味道,推了推眼镜看着连不少标点符号都没用对的论文:“你出去吃吧,我标句段。” 赵潜正要说话,晏为炽送吃的进来了,进来前还敲了门。 “你中午没吃东西,”晏为炽将一碗粥放到陈雾手边,“把这个吃了。” 猪肝菠菜粥,面相不错。 陈雾问道:“阿炽,你吃了吗?” “你吃完我就吃。”晏为炽摩挲他衣领外的那截后颈,略显粗粝的掌心箍住,上下捏动了几下帮他缓解疲劳。 陈雾拿起了碗里的长勺,垂头一勺一勺地吃了起来。 晏为炽扫了扫赵潜的论文,他一手握着陈雾的胳膊前倾身体,一手去抓鼠标。 初略浏览了一番,这破玩意儿也值得修改?他睨向沉浸式吃辣条的赵潜:“你四年都干嘛了?” 赵潜被问得老脸一红。 陈雾咽下一口粥:“阿炽,你别这么说,潜潜进步空间挺大的。” 赵潜:“……”靠,老脸更红了是怎么回事。 晏为炽一个眼神过去,赵潜会意地离开了书房,并带上了门。 。 赵潜一走,陈雾就被抱起来,晏为炽坐上宽大的办公椅,把他放在自己腿上,双臂圈在怀里,闭上眼眸将脑袋靠在他颈侧:“你吃粥,我睡一会。” 书房气氛安宁。陈雾吃着粥,耳朵边是逐渐悠长的气息声。 晏为炽昨晚没怎么睡,早上又遇上了糟心事,回来补觉的心情都受到了影响,这会儿才能有所放松。 不多时,陈雾轻轻地放下勺子往后倚着晏为炽的胸膛,也打起了盹。 贴着桌面的“嗡嗡”震动声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