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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第1页)

陈雾坐在后面的小板凳上,三花跟黄狗两大护法一左一右。  所过之处是村民们热情的招呼声。  “小雾!小晏!你们来了啊!”“早饭吃了吗,怎么这么早!”“小晏还会骑三轮啊!乖乖”  晏为炽何止会骑,三轮在他手里骑出了机车的潇洒。  陈雾腿间夹着水瓶不让它倒,视野里是薄弱的晨辉和爱人的背影,他镜片后的眼睛眯着,神情柔和万分。  三轮停了,村长家的麦地近在眼前。  陈雾跳下车:“阿炽,我上次坐三轮,还是你大年三十送外卖的时候。”  晏为炽把车后面的东西一样样拿下来:“我只记得你骗我说你回家过年,结果跟一个女生在巷子里散步,手里还拿着电子的虎头灯。”  陈雾吞吐:“当时都解释了,你怎么还……”  一顶草帽被扣到他头上,他闭上了嘴,仰着脸,仍由晏为炽给他系帽绳。  周围投来打趣的视线与说笑。因为这个点还不需要用到草帽。  陈雾红了脸。  晏为炽若无其事,他把绳子系在陈雾的下颌,调了调松紧度:“防晒是不是擦少了?”  “别说了,全村可能只有我一个人擦了防晒。”陈雾嘀嘀咕咕,“你自己都不擦,还要我擦。”  晏为炽挑高了眉梢:“我能跟你比?你不看看你多白多嫩。再过几年,我们一起出去,我就是你爸了。”  陈雾:“……”  有村民经过,陈雾难为情地推了推晏为炽,怕他还要乱开玩笑,“割麦子吧割麦子吧。”  。  小麦长得密,村长跟大妈还没到,陈雾带晏为炽下地,唰唰就割下一撮。  动作轻松又利索。  坐在林科大的课堂上听课的时候,陈雾的身上看不出丝毫早年撑起一个贫困家庭的沉重,只有他站在地里拿起了农具,才能显现出他丰富的经验。  脱了鞋露出脚也能看出来些许,那是涂了几年药,依旧无法完全抹去的粗糙磨损。  下过地淌过河,爬过山,从烂泥到霜雪,背过季长河的希望。  相由心生,或许是不埋怨不抱怨,不强迫自己也不强迫别人,所以心里没有长出过消极与沧桑,脸上也看不出来。  陈雾手把手地教了好一会,到了验收教学成果的时候,晏同学做得有模有样,差点把手割破。  要不是陈雾及时握住他的手腕带偏了他的力度,就不是一点表皮这么简单。  晏为炽深受挫败打击:“我不就是按照你的步骤来的,哪出问题了。”  陈雾说有。  晏为炽一派虚心的神态:“请指教。”  陈雾提出他的问题:“你握住麦秆以后,要朝着自己的方向提溜起来再割,软趴趴的不好割断。”  晏为炽没注意。  现在别家的麦地都躺下了一块,陈雾这儿基本没怎么动。  陈雾没有嫌晏为炽做不好事添乱耽误时间,或者怕他又割到自己弄出口子,而是把新镰刀递给他,说:“你再试试。”  晏为炽实际问题实际解决,一口气试了两次。他从麦地里直起身,额发上沾着几个小麦粒。  陈雾看了看:“麦茬留高了,低一点,像我教你的时候割的那些一样。”  晏为炽扫了眼他先前割的,再跟自己的做了对比,有了答案还要问:“一点是多少厘米?”  陈雾左手抓住一把麦子,往里一拉,右手握住镰刀挥过,指着刚留的麦茬说:“到这。”  晏为炽捋几下金发:“为什么不能留高?”  “割着费力。”陈雾细心解释,“也容易伤到镰刀口。”  晏为炽继续调试。  陈雾在一旁监督了会,发现晏为炽割了几撮以后流畅了不少,就到另一处割去了。  。  麦穗金黄饱满,日头一起来,摸着就渐渐发烫了。  火热的风里掺杂着麦香和泥土的干燥,太阳底下忙碌的人们汗流浃背,脸上疲惫,心里开心。  丰收的季节,再苦再累都值得。  天气预报常有不准的时候,大家急着割麦子,最好一两天就完事,他们匆匆回家吃点东西就返到地里。  家里要是有人,那直接就不回去了,家人送吃的过来。  大妈就送了饭菜。  村长光着膀子,汗珠大颗大颗地滚着,大妈拿了搭在头上的毛巾给他擦汗,晒得红到泛黑的前胸后背一顿擦。  陈雾扒拉了一口饭菜看过去。  “行了行了,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害臊。”村长夺过老伴手里的毛巾,自己胡乱擦几下完事。  大妈老脸一拉,翻着白眼啐了声,而后就对陈雾笑得慈祥:“小雾,糖水我给你带来了,就在缸子里面。”  “噢好的。”陈雾把缸子上掉瓷的盖子揭开,“阿炽,喝吧。”  晏为炽端过缸子喝糖水。  穿着青灰色的褂子裤子,朴素而廉价,割了一上午的麦子,浑身灰扑扑的后背湿了大块,浮现出的肌肉纹理散发着热汗味,他的气质出挑,轮廓刚毅卓越,掩不住的贵气。  “别喝太多。”陈雾给他放在地上的碗里夹了豆腐跟豌豆苗,绿的混着白的,视觉上像是炎夏里的一抹清凉。  晏为炽吃了点看着很爽口的豌豆苗,脆脆的还有点甜,他的前方有不少村民和他们一样坐在路边吃饭,心急的已经开始把一摞摞的麦子抱上板车,往村里拉了。  村民挂在身前随着搬弄晃动的毛巾都是馊的,脖子上全是多次擦汗产生的红痕。  晏为炽生平头一次体会到割麦子的感受,他是出于好奇,而这里的人,和过去的陈雾是在过日子。  春桂时期的各种室内室外兼职跟农活不是一个等级。  陈雾见晏为炽看向自己,不解地眨着眼回望。  晏为炽低声:“怎么不找收割机。”  “有电缆线。”陈雾边吃饭边说话,吐字模糊不清,“也不想花那个钱,习惯了自己动手,踏实放心。”  “吃吧。”他把碗里裹了层淀粉吃着很滑嫩的肉丝拨了不少给晏为炽。  。  大中午的,阳光毒辣,脚下的大地在被炙烤,在外面的时候身上都在冒烟,像是要起火星子。  村民们拎着大水杯走近闲聊,杯子里不是泡着金银花,就是菊花,都是小雾教他们的。  陈雾和大家说话,晏为炽趴在他背上听了片刻,燥热的气息打在他耳边:“要困死了,想午睡。”  于是陈雾就不聊了,拉起晏为炽找阴凉的地方。  他们出来都没带手机,这种高温天气干活把手机揣口袋里,屏幕跟机壳都会湿哒哒的。  晏为炽合着双眼走路,手被陈雾牵着,陈雾牵他去哪,他就去哪,压根儿就不怕摔倒,帽檐下的淡影拢着犯倦的神色。  远处传来吆喝声。  是卖冰棍的来了,挑着两个筐子,上面都铺着棉被。  小时候常见的东西,后来就很少见了,难得出现一次,格外的受人欢迎。  陈雾等了会,等闻讯赶来的大人和孩子们买好了才去。  大爷卖掉了一筐冰棍,高兴得合不拢嘴,他把另一筐的棉被掀开,丝丝白气瞬间就被热浪侵蚀。  “要两根橙子味的。”陈雾说完才想起来兜里没钱,他冲离自己最近的村民喊了声。  村民马上就跑来掏了一张纸票子。  现在这个要吃人的物价,两根冰棍一块钱可不多见了。  。  塘边的树荫下也热,比完全暴露在烈日里要好一点。陈雾一口一口地吃冰棍:“再过两年,村里的橙子树就能结果子了。”  “那到时候你带我回来吃,我要吃第一批。”晏为炽背靠大树,一条腿曲起来,一条腿随意伸着,他闭着眼眸,无精打采的样子。冰棍在草上快化了。  陈雾咬着冰棍看了看他,快速吃完凑近去听他的心跳:“跳得这么快。”  晏为炽的胸膛震动:“还不是因为你。”  “是因为中暑了。”陈雾捏他又湿又冷的掌心。  “不可能。”晏为炽睁开眼。  陈雾摸他潮红的面颊:“我们别在外面了,现在就回家。”  晏为炽不承认自己割了点麦子就中暑,死活不肯回去。  陈雾拗不过:“那去塘边泡一会脚。”  “泡脚可以。”晏为炽拿起冰棍,一袋子的水,他在心里低骂了声,委屈道,“我都没吃。”  “喝了也是一样的。”陈雾拆开包装袋,把橙子味的汁水喂给了他。  。  太热了,牛卧倒在塘里睡觉。  陈雾跟晏为炽坐在村民洗衣服的大石板上面,脱了鞋袜,把脚伸进水里。  “舒服。”晏为炽发出叹息。  “阿炽,下午你别割麦子了。”陈雾看着脚面上的水波。  晏为炽不咸不淡:“嫌我碍事。”  “没有没有。”陈雾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了,无论是他的揶揄还是严肃都回以认真,“我是想让你去山里帮我把坟包的草清一清。”  晏为炽皱眉:“你敢让你男朋友一个人上山?”  陈雾:“大白天的……”  “白天就不危险?”晏为炽说,“我胆子多小。”  陈雾:“那等我……”  “算了,我坚强点吧。”晏为炽抿住唇。  “辛苦你了,晚点我就去上坟。”陈雾摸他的卷发,摸小狗狗一样,“你是我的家人,你清坟包的草是可以的。”  晏为炽没绷住地笑起来,“你是我的家人”这句直接冲到他心窝里去了。  陈雾把脚从水里拿上来,踩在凉丝丝的石板上面:“你说豆豆绵绵哪去了啊。”  “又不是傻子,这么晒肯定找地方躲。”晏为炽一侧头,看到什么,面色一沉,“操,你干嘛。”  陈雾脱了褂子,露着白而匀称的肩背腰身:“没带毛巾,我就想把褂子在水里打湿了,给你擦擦背。”  “擦什么背,我看你是要气死我。”晏为炽火急火燎地给他把褂子穿上。  陈雾表情懵懵的:“周围没人。”  晏为炽:“那也不行。”  “可是……”  “你还敢可是!”晏为炽凶了他一句。  陈雾不说话了。  一只手从他的褂子后面伸进来,还有点潮冷的掌心蹭过他的背脊,握住他微微湿热的腰,接着是热烘烘的脑袋靠在他肩头,发丝蹭着他的脸颊。  “你哪儿都粉粉的。”晏为炽自语,“一直粉粉的。”他啧了声,凭着端正俊朗的五官才不显猥琐,魔障了似的重复,“怎么就那么粉。”  “……”陈雾推着眼镜装作没有听见,耳朵通红。  他想到了个事,叹口气:“我养父的小木箱真的找不到了,我还以为老屋翻新的时候没见到是藏哪儿了呢。”  晏为炽道:“我找了给你。”  陈雾有些出神,他好像都没听清晏为炽说的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了,我都找过了。”  晏为炽摩挲陈雾的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在他张嘴说痒的时候亲了上去。  。  村里知道陈雾跟晏为炽礼拜天晚上就走,便连夜把两个池塘剩下的水全抽了,只剩了一层到小腿的泥水。  老少都下塘捉鱼。  晏为炽的人生又多了个第一次,,鱼就在他的脚边游动,他都捉不住。  比昨天割麦子还要郁闷。  有条鱼蹦跳了起来,嚣张到了极点。晏为炽喊他老婆过来。  陈雾一捉一个准,他把鱼放到背后的篓子里,看看两手空空,但是衣服脏得很到位的晏为炽:“捞鱼的网不好借,大家都在用,我们家里没有。你到塘边捡小虾米去吧。”  晏为炽蹲下来,盯着眼皮底下的一条条鱼背。  这塘里有很多黑鱼,真他妈不好捉。  “虾米好吃的,晒干了炒很香。”陈雾从兜里掏出个塑料袋,抖了抖塞给晏为炽,顺手抹掉他下巴上的泥点,“就用这个装,你快去,晚了就没有了,被人捡光了。”  这是假话。  有大鱼谁还瞧得上虾米,都没人要,大片大片的在塘边躺尸。如果没人捡,过不了多久就会跟泥水一样,晒得干巴巴的。  晏为炽拎着塑料袋捡虾米去了。  陈雾不放心地去到晏为炽附近捉鱼,兜里的手机来了信息,他两只手都是脏的,没办法拿手机就没去管。  “小雾,这混子你要吗,给你们带走。”有村民用手指勾着一条混子过来,差不多有七八斤。  陈雾说:“这个天气我怕臭了。”  “不会臭的,我闺女回来丢了个收纳箱在屋里,我装上水把鱼放进去,活的带走。”  “那蹦得水到处都是。”旁边的小婶婶拿着抄网颠了颠,一群小鱼活蹦乱跳,“你把混子给我,我回去做成鱼丸让小雾带着。”  “鱼丸好!”村民粗声笑着把混子挂在她的篓子上。  过了会又有人要给陈雾鱼,专挑大的给他,他从塘里上去,脚丫子挤着泥巴走到一处水洼洗了洗手看信息。  手机屏幕是昨天上坟拍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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