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秋把白?玫瑰放在她的墓前,“以前没听你说过你有姐姐。” 她看向那个名字,叫章琢菲。 章琢菲去世的时间在五年前,孟秋遇见章漱明之前。 章漱明温和地看向她,唇角半弯,“琢菲去世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我能?找一位性格不错的妻子。” 墓碑上有章琢菲的照片。 孟秋礼貌地看了几眼,似乎和章漱明不大像。 章琢菲更明朗。 这?么年轻就去世了,孟秋由衷感到惋惜。 章漱明似乎发现她在看照片,抬手,任由雨水打湿他的衬衫,仔细地拂去照片上的水珠,擦拭了一遍又一遍。 “我和她吵了一架,她跑出去没看车。” “被撞了。” 孟秋站在黑色底下,不知为什?么,听到章漱明这?么平静地叙述,总觉得他还背负着什?么。 “你们当时在国?内吗?” 章漱明盯着照片说:“不是,在伯明翰。” “我带她回来的。” 孟秋以为他会和她说他们为什?么吵架,但是章漱明没有继续了。 他弯腰将两束花摆正,站直后又看了照片一眼。 那一眼,深且沉。 “走吧。”他说。 - 孟秋和章漱明回到刚装修完的新房,惊悚地发现门?口有一捧玫瑰花。 红得滴血地在黑色包装里撑开。 原本是高雅低调到极致的献礼,红玫瑰的花瓣像带血的刀刃,一片片剐进孟秋眼里。 她脸色发白?。 赵曦亭在提醒她,别忘了他。 没关系。 扔掉就好了。 她连花进门?的机会都?不给,进屋面?无表情地拿了一个垃圾桶。 章漱明捡起玫瑰花上的卡片。 上面?笔锋凌厉,写着。 ——致孟秋。 ——听说你们很快要回英国?了? 孟秋把垃圾桶往门?外?一放,正要捧起玫瑰花,章漱明把卡片递过去,“这?是什?么意思?” 孟秋看到第二行瞳孔放大,浑身打起冷颤来。 章漱明看了眼垃圾桶,把玫瑰花扔进去。 孟秋有点?触动,咽了咽喉咙,温温地看向他,“你不继续问吗?” 章漱明冲她笑了下,“小秋。” “每个人都?有秘密。” “可?是这?是玫瑰。” “我知道。” 和章漱明生活,她能?获得绝对的自由。 她在他面?前,不用像以前她在赵曦亭那里一样?曲意逢迎。 赵曦亭要吻她就吻她,要见她她连拒绝都?不能?,他逼着她关着她,只能?呆在他身边。 章漱明确实是一个足够绅士足够体面?的好人。 选择他没有错。 孟秋坚定地想。IF线慎买(不影响订阅) 赵曦亭说得没有错。 章漱明在国内没什么人脉。 即使认识一些?文玩的专家和收藏家,他?和他?们交情不深,不会平白给?资源。 章漱明要?想在内地把公?司开起来,等于从零开始。 不像在国外,他?们是独一份。 内地的创意,美术,宣发卷的激烈程度跟山一样压下来。 章漱明在内地并?没有固定的销售渠道,许多工厂第一次和他?合作,不让做欠款,得全额预付。 他?们文创IP款式众多,光开模就?是一大笔投入,加上每样起订量远超预估,一次性投入的资金就?有些?压力了。 而且他?们还需要?为后期的营销预留一部分钱。 这?几天章漱明表面上很稳得住。 但孟秋知道他?多少有些?焦头烂额。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再开发销售渠道。 或者和知名度较高的品牌进行联名活动。 孟秋买了寿喜锅到章漱明公?司和他?吃饭。 章漱明刚给?她夹了一片牛肉放到碗里,手机就?响了。 他?侧过身聊了十多分钟,终于讲完,拿起筷子正要?吃,消息又震动起来。 就?先回消息。 等到手机终于消停下来。 章漱明已经没有胃口,孟秋随意扫了扫,他?几乎没有吃多少。 章漱明有点抱歉:“这?两天没有好好陪你吃饭。” “可能还要?忙一阵子。” 孟秋摇摇头,她无所?谓这?些?。 她想起刚才他?的电话内容,问?:“过些?天有应酬吗?” 章漱明点点头,拿牙签给?她叉了块哈密瓜,不紧不慢地解释:“省博有个招标项目,有人介绍我和文化局几个退休的老领导认识,组了个局。” “虽然?不在岗,不会干涉项目,但一脉相承的偏好不会变,多聊聊对写标书有好处。” 孟秋说了声谢谢,吃完拿纸巾摁了摁唇角,微笑夸他?:“不错呀,开了个好头,一定越来越好。” 章漱明舀了一勺汤,文雅地咽下,轻轻叹了一口气。 “希望是。” “不过这?个局表面上是旧友聚会,都会带上家人,你和我一起去吧。” 孟秋点了点头。 - 选定的地点是一间挺有意境的会所?。 前身是明朝的官员府邸,后变成同乡会,民?国时期许多昆曲名家在这?儿唱过。 后来被三位儒商买下改成了会所?。 原在这?里唱的昆山腔改革后全是水磨调。 水磨调讲腔纯,柔婉,绵里抽絮。 会所?装修也是如此,留白偏多,尽是雪花白蝶的水墨。 进门前,章漱明轻轻握起孟秋的手,将她的手搭在自?己臂弯。 孟秋抬头一笑。 “紧张?” 章漱明弯唇,“都是大人物?。” “没经验。” 孟秋想了想,宽慰他?:“这?次不行就?下次。” 章漱明摇摇头:“不行,机会难得。” “会好的。” 孟秋挽着章漱明刚从雕梁画栋的影壁走进去,就?听到了戏班子的二胡声。 正儿八经的专业人士还未开唱,雅兴已抬了七八分。 餐厅在二楼。 有两个泡着茶在下棋。 他?们后面摆着厚重的中式圆形餐桌。 旁边是透明玻璃,外面有个景观台。 孟秋遥遥一望,先是看到黑色衬衫,金色的窗帘挡了一半。 她莫名觉着眼熟,多停留了几秒。 那?人往窗台一靠,肩颈松弛而挺拔,脊背疏懒地弓着,他?对面还站了两三个人。 门没关,笑语声传出来。 “他?赵公?子的东西本来就?不好借。头些?年问?他?要?两个很小的鸮纹斝,借了快两年,工作人员都快调走了才和他?搭上线。” 那?人略侧了点脸去弹烟灰,手往窗台撑,身子斜出更多,语调含了丝散漫的笑。 “早知道您要?,我亲自?送来。” “一个电话的事儿,您不是没我电话吧。” “别,我可不敢使唤你。” 孟秋匆匆一撇,看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英俊侧脸,心脏打了个摆子。 她手指蜷缩,揪紧了章漱明平整的衬衫,指甲嵌进他?的手臂。 等她回过神,张开手掌,短短几分钟,手心已有潮意。 孟秋脑子划过几个猜想。 她仰头轻声问?:“哪个是介绍你来的朋友?” 章漱明四?处看了看,“还没来。” 看来不是赵曦亭。 孟秋呼吸稍微通畅了些?。 章漱明看见她失了血色的唇,关切地问:“身体不舒服吗?” 他看向正前方的软椅,“要?不要?休息?” 孟秋转瞬定住神。 这?么多人在。 他?不会怎么样的。 她摇摇头,安抚他?,“没事了。” 原本在景观台的一行人似乎吹够了风,走进来,看到她和章漱明很和气地打了个招呼。 这些老领导没什么架子,很客气地邀请他?们就?坐。 章漱明顺势做了自?我介绍,并?说孟秋是他?太太。 其中几个给?太太打电话,让人别逛了,上来吃饭。 都夸孟秋和章漱明郎才女貌,拉家常似的问?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结婚的。 章漱明一一回答,在看婚纱,没扯证,但差不多了。 孟秋逃避地避开赵曦亭的视线。 章漱明帮孟秋拉椅子,“赵先生也在。” 他?开玩笑,“之前你还说你认识他?。” 孟秋抿唇没有回答。 赵曦亭坐在对面,她不经意抬起睫。 赵曦亭视线落点在她抓着章漱明的手臂的位置,察觉到她看过来,眯起眼睛,冒出点森凉的滋味儿。 孟秋下意识松开搭在章漱明身上的手,感觉自?己像热水瓶捂上的软木塞,外面还算正常,里头的水蒸气烫得她全身发胀。 但她名正言顺,没什么好慌的,又放了回去。 赵曦亭表情全然?淡了,看不出什么情绪。 太太们还没进餐厅,嘻嘻哈哈的说话声已然?从走廊传进来,聊天声很杂,依稀辩得几句上半年的旅行趣事。 南腔北调,各有各的柔媚味道。 她们一来。 赵曦亭很知趣儿地站起来让座,说不能当长辈的电灯泡。 一挪,一挤,最后他?换到了孟秋旁边。 就?他?一个孤家寡人。 坐那?个位置顺理成章。 餐桌的桌布挂得很长。 孟秋忽然?脸色变白。 因为他?膝盖挨过来了,或许不是故意的,但他?们实在坐得太近了。 赵曦亭腿长,只要?略微动一下,就?会碰到她。 孟秋起了鸡皮疙瘩,她想和章漱明换位置。 章漱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他?正眉眼温和地和旁边的人聊天。 孟秋刚往章漱明那?边探过身,还没启唇,赵曦亭似乎猜到她什么意图,稳准狠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不动声色地将她钉在座椅上。 孟秋心脏跟着他?手上的力度往下坠。 她咬唇稳住身形,手臂拘谨地贴着腰,虚虚垂睫。 没再动。 赵曦亭就?像悬在她头顶的一柄剑,一不小心就?会让她血溅当场。 孟秋太紧张了。 她无法忍受赵曦亭的肆无忌惮。 孟秋想去洗手间缓和一下紧绷的情绪。 她起身的动作才出来,赵曦亭又抓住她的手,这?一次他?牢牢攥住,没有松手。 他?清凉警告的眼神徐徐落在她脸上。 孟秋仰头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把手挪到桌布底下,在暗处和他?对峙。 赵曦亭轻而易举地握着她,盯着她眼睛,左手手肘撑在桌面上,故意似的在她视线里松开烟。 孟秋看到烟灰在白瓷盘炸开。 粉身碎骨。 她不敢动了,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怎么都不够。 赵曦亭终于松开她。 孟秋被他?碰过的那?只手还维持原样乖顺地垂着,任由桌布摩擦她羞惭的皮肤。 她就?这?样待了很久。 好像赵曦亭不发号施令,她就?没有拿上来的权利。 赵曦亭似没察觉她的拘谨,身姿挺拔地坐着,眼眸随意一扫,定住。 他?自?然?地拿过她手机放在两个人中间,点开。 孟秋倒吸一口凉气。 他?居然?明目张胆在她眼皮底下试密码。 他?们还在一起那?会儿,她的锁就?拦不住他?。 孟秋抿唇盯着数字键跟着赵曦亭郁白的指尖暗下去,又亮起来。 壁纸的亮光刺进她的瞳孔,两丸清冷的黑色猛然?一缩。 解开了。 赵曦亭长指径直点开通讯录,摆弄几下,将她拉黑的号码放出来。 又驾轻就?熟地点开她微信。 界面跳出来后—— 他?手有滞空感地凝了一瞬。 孟秋和章漱明几小时前还聊过,在第一页。 她给?章漱明的备注是两个字:漱明。 但赵曦亭只顿了几秒。 他?比刚才更快地找到添加界面,输入自?己的手机号码,发送好友请求。 做完这?一切,他?熄了她手机,轻描淡写地放回原来的地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