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带你看铺满槐花的胡同。 他们每天都通电话。 爸爸妈妈学了赵曦亭的讲法,跟亲戚朋友提起这桩婚事,说女儿嫁燕城,女婿人很贴心正派,气质长相一流,对方父母单位工作。 最重要的是小两口恩爱得能酿蜜。 亲家公亲家母的职位一个?字儿没提。 然而每次孟秋听?到他们夸赵曦亭正派,都憋不住弯嘴角,明明赵曦亭花头精那么多。 不能说坏心眼,但?和?正派沾不上边。 孟秋和?他闲聊说:“赵曦亭,我爸妈被你哄得天天喊你大好人。” “你其他样子?藏这么深,我得和?你学习。” 赵曦亭仰躺着,不轻不重看着手机屏幕,孟秋天高水远地披了身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羊羔皮,笑嘻嘻开他玩笑。 他慢条斯理地吐字,“我人不好啊?” 孟秋被他清清淡淡的目光瞧得头皮一紧。 她顿时呼吸不畅,急慌慌撇清:“我没说你坏的意思。” 赵曦亭闲闲提了声笑,手里握着围棋子?还是白色的一丸什么,懒散地把玩。 他眼眸正大光明地露出捕食样,“孟秋,你不是没那个?意思。” “是我们太久没见?了。” “欠收拾。” 他明明已经下了定论,还故意柳夭桃艳地问她:“是不是啊?” 孟秋心口还是脖子?跳了跳,像被他穿过来的眼神?咬住了。 孟秋实在扛不住他这副风流样,皱巴巴下了床,穿上拖鞋,红着耳朵对门外喊,“妈妈,你刚才找我什么事呀?很要紧吗?我过来了。” 然后将视频理直气壮地挂了。 赵曦亭给她打了一行字。 ——我不急的,孟秋。 这几年赵曦亭在孟秋父母面前确实做得不错,二老身上有什么不痛快,他派人的速度比孟秋回拨他们电话还快。 特别是孟元纬,被收买得很厉害,有句名言,拜佛不如找赵曦亭管用?。 赵曦亭给他们请了保姆,不让他们自己操心家务,房子?也重新给他们置办了一套宽敞的大平层,但?二老不肯住,觉得还是老房子?踏实。 但?这套大平层还是派上了些用?处的。 有天孟元纬开同学会,以前在学校里就压他一头的老对手又秀起在省公安厅工作的女婿,还拿孟秋和?林家没缘分这事儿暗戳戳气他。 孟元纬一着急,将房子?的钥匙往桌上一拍,靠在椅子?上,轻飘飘地说:“女婿送的,也就千把来万吧。霁水房价也就那样,他说买一套燕城的给我和?宛菡,我俩嫌远没要。” “还有什么字画金瓷,他一摞一摞往家里送,对我女婿来说都算不上稀奇玩意儿。我就提一嘴什么东西长什么样啊?他就送来给我逗一乐子?。” 几句话一出,在场的人被他唬得一愣一愣。 孟元纬暗爽得不行,他表面还装愁眉苦脸,叹了一口气,“孩子?太孝顺,做家长的负担也重,有时候我都不敢和?他多聊了,你们看这事儿闹的。” 何宛菡听?了直羞他,“你就狐假虎威吧。” 临近婚期,赵曦亭和?孟秋说,祝福他们的人很多。 赵曦亭远在海外的伯父给他们以后的宝宝预订了一架达索猎鹰10X私人飞机,到时机翼会写上宝宝的名字,涂装随时改。 送飞机的寓意是扶摇直上九万里,希望他们将来在全?球任何角落通行无?阻。 赵曦亭以前的狐朋狗友也送了不少东西。 孟秋印象比较深的一个?送了她一匹纯血马,邀请她到时蜜月去?赛马会,和?赵曦亭一起观赛。 孟秋问赵曦亭,送给我这个?是不是要你出血的意思。 赵曦亭嗯了声,笑说,很久没去?了。 都是生意。 赵秉君是他太太做的主,找老牌珠宝主理人给孟秋独家定制了一整套首饰,从耳环项链到手镯,还有王冠加冕,钻石颜色还精挑细选了一阵。 孟秋听?赵曦亭的说法,赵秉君老婆十分随性。王冠瞧得上眼就在婚礼那天戴着,瞧不上眼摆着或者卖钱也行。 孟秋听?完,说她人挺好的呀。 赵曦亭让她别急着夸。 孟秋后来看到那个镶满钻石的头箍终于知道他什么意思了。 这个?嫂子?喜欢浮夸。 孟秋收到最大的结婚礼物?是赵曦亭二爷爷送的。 一个?意大利酒庄。 当时她从文件袋里拿到全?是意大利语的文书和?印章懵了一下。 差点没见?识地以为这是要送她有血统的酒。 赵曦亭笑了好一阵,给她解释是酒庄。 二爷爷新中国建立前就跑去?国外了,一直没怎么回来,但?和?国内一直有联络。 几十年来,他没什么爱好,就是散些闲钱买买东西。 孟秋震惊地指着酒庄的股份法律文件,“这是买买东西?” 她清清冷冷的眼睛瞪得好圆,可爱极了。 赵曦亭乐不可支,“你收吧。” “他手上不止一家。” “这酒庄的盈利还不错,可以给你赚点零用?钱。” “百来年的老牌子?了。” “里面的事也不用?你怎么操心,有专供的渠道,都有专人负责。” 提起赵曦亭二爷爷孟秋就想?到赵康平,这人特别不靠谱,很早就送了。 送了他们一个?温泉。 原本赵曦亭和?孟秋的新房是没泳池的。 孟秋不怎么游泳,而且泳池容易脏,三天两头就得打扫,虽然有专人打理,用?不着她清理,也很没必要,所以没装。 赵康平那天一拍大腿,兴致冲冲两眼放光:“不行,没泳池哪儿行啊,二哥二嫂不是没闺房之乐了,我送你们一个?。” 说着就把设计师请来了,费用?全?包。 赵家人多,堂兄弟表姐妹之间也不全?然熟悉,自然什么样的人都有,出赵康平这样的奇葩十分正常。 孟秋那天拍拍赵曦亭,小声嗔道:“你就让他这么折腾呀,不拦着吗?” 赵曦亭边说边笑,“不是挺好的想?法么,省得我出钱。” 孟秋抬头看他一眼,知道他藏着坏心思,嘴一闭,不吱声了。 赵家里赵语堂这支祖辈忠烈,都不在了。 赵曦亭奶奶干过情报,爷爷一只耳朵被炮弹炸聋了,有部很有名的电视剧就是以他们为原型的,因此赵语堂从小受他们影响,脾气刚直一些。 孟秋有点好奇,“谍。战片里那些事儿是真的假的?” 赵曦亭转了转茶杯白瓷柄,坦诚道:“没瞧过。” 孟秋一看他表情就知道剧情大概悬浮。 婚礼前一天,赵秉君从楼上下来,看到赵曦亭坐在院门台阶上,似乎刚挂完电话。 赵曦亭这一阵电话问候不少,真真假假祝福的他都应了,像是图个?吉祥。 不像有些时候,明白对方冲他身份做点事便不搭理。 赵秉君站在他身后,一卷凉风斜斜朝他西边的吹去?。 他这个?弟弟总有股萧索的味道,以前跟囚犯似的把自己关在牢笼里,往凉雾顶端一扔,随意地流浪。 很对这季节。 现在好了,他碰上了心尖上的姑娘,眼睛里住进了人,和?孟秋两两相对时,大雾散去?,通身有了温度。 赵秉君挨着他坐下,“你记没记得以前院子?里的那棵老榉树。” 赵曦亭虚捏着手机不轻不重地转圈,淡声:“还没睡。” 赵秉君笑了笑,“只准你一个?人失眠?” 赵曦亭也笑,低头拍了拍衬衫,看向院子?远处,“你结婚前一天什么感觉?” 赵秉君长腿往前伸,深深叹出一口气,“没什么感觉,挺平静,反正该准备的都准备了,第?二天将人一迎,这桩事就算了了。” 赵曦亭弯了下唇,不凉不暖地回:“我记得那棵树,它是被你摸死的吧。” “你时不时走?过就摸一把,时间长了,树腰都光了。学业就那么焦虑?” 赵秉君也笑,“我没你那么聪明,是有得失心,回头看看,确实没必要。” 他侧头,看向赵曦亭,“许多事,你是对的。” “你和?孟秋感情这么好,我感触挺多,也打算试试。” 赵曦亭没作声。 赵秉君仰头看着夜空,继续说:“我已经对不起一个?了,不能再对不起另一个?。” 他妻子?看到过他藏起来的那张流掉孩子?的B超,哭了一晚上。 但?她没让他知道,她第?二天买了个?包,乐呵呵地问他,“老公,这个?配不配我?” 有点傻气。 赵秉君看向旁边的人,趁机调侃:“你也有紧张到睡不着的时候?” 赵曦亭笑了声,“紧张?” 赵秉君:“那是什么。” 赵曦亭启唇说了俩字儿。 “高兴。” - 孟秋原本在婚礼上准备了Firstlook,但?力气都在路上折腾没了,一想?到还得换婚纱头都大了。 他们办两场,一场在霁水,另一场全?员包机去?了燕城。 葛静庄和?乔蕤都来做了她的伴娘。 葛静庄起初瑟瑟缩缩怕自己上不得台面,又点头又摇头地拒绝了好几次。 孟秋三番五次和?她说没关系,葛静庄才心惊胆战地接下。 她私底下偷偷傻气地问孟秋,“我要是犯了啥错,我孩子?不会不能考公吧?就是不会被全?面封杀那种。” 孟秋好笑地点了点她脑门,“你想?什么呀。” “我公公婆婆挺好相处的。” 葛静庄打了个?寒颤,“不行,你家那位吓人,我到时候就给你提提裙拿拿东西,当当你的狗腿子?,和?新郎挨边的事儿我干不了。” 乔蕤看她那怂样笑得不行,“出息。” 赵家给孟秋的规格绝对称得上风光大嫁。 从下机起,接孟秋的车队就训练有素排开,先是双R车头开路,老派地插了一排红旗,赵语堂以前的老部下自发开车保驾护航,一路红色迎风,喜气昂扬。 孟秋先去?了赵曦亭家里敬茶,赵曦亭对孟元纬和?何宛菡改了口,孟秋也在一堆人起哄声中,红着脸喊了赵语堂和?苏萦淮爸妈。 两边递了厚实的红包。 婚礼邀请的宾客涉及政商两界,平日里叫得出名号的大人物?低调现身,酒店提前封锁,门口设了关卡查邀请函,到处有保镖站岗巡逻,没有一家媒体冒头。 宴会设在外交活动常用?的酒店,用?的国宴厨师,连酒桌上的餐具也是最高规格的釉中彩瓷器。 孟秋那边的亲友没怎么见?过这类场合,大多惊奇地交头接耳问某个?人是不是谁谁谁,原来他头发这么白了,但?比电视上看着精神?。 除此之外他们屏气凝神?表现得很有教养,这点注意事项仰赖于?孟元纬和?何宛菡苦口婆心的预演。 孟秋状元名声在外,对才识有点要求的长辈见?了她都喜欢。 但?有一样不好,迎宾时来文绉绉和?她说贺词的不少,孟秋想?着法儿工整地对回去?,还有用?到生僻字的,便是个?中华辞海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宾客贵重,孟秋无?时不刻提醒自己,微笑,端庄和?从容。 站一下午,脸和?腿一样僵。 交换戒指的仪式前,孟秋捡着时间坐一会儿,赵曦亭到休息室找她,在背后抵着她的腰,温声问她:“累坏了。” 趁没人,孟秋耍赖地往他掌心一靠,面对面对上他的眼睛,一句一句说:“他们把我当卷子?考,我不知道自己答得好不好。” “赵曦亭,我会不会给你丢脸了?” 赵曦亭好笑地看她,“不会,你做得很好。” 他摸了摸她的脸,“觉着这婚不是结给自己的是不是?” 孟秋迟疑地点了下头。 和?她想?象中的浪漫温馨很不一样。 赵曦亭撩开她耳边的碎发,俯身像说一个?秘密,用?气音半勾半引地在她耳畔吐息。 “老婆,要不,我们逃婚吧。”溺 孟秋听到他改了?称呼,心尖像绕了?一根细线,到脚趾都是麻的。 她?忙不迭捞了?一粒糖塞进赵曦亭嘴里。 不让他胡说。 今早不知?哪个好心人放了?许多糖和巧克力在?她?随身物品里的,大抵是怕她?饿。 赵曦亭把糖搁在?牙齿旁边,清白的腮鼓起来,和他矜冷的调性十分不搭。 孟秋弯着唇,低头叠糖纸,柔柔地说:“不行的,会挨骂。” 她?随便想想双方父母追责的画面就打冷颤。 赵曦亭似乎被糖甜腻了?下,滚了?下喉结,曲指轻佻地碰了?碰她?的下巴。 “这么乖啊?” “说我把你抢走的也不行么?” 孟秋眼睛弯得更厉害了?,“不行。” 赵曦亭俯身,气息暧昧地扑向她?,眼里含了?笑,如?同枯木林里荧荧残影的月,罩过去。 嗓音低低地逗她?。 “你不是挺爱逃的么,嗯?” “当年从?我跟前跑的时候就挺有骨气。” “这次我带你跑就不行了??” 孟秋耳根子红了?,“可是……会闯很大的祸。” 他在?今天?都不守规矩。 孟秋眨眨眼,有点恍惚,她?居然把自己就这么嫁给他了?。 赵曦亭眼里的光一倾,簌簌落落淋在?她?雪白圣洁的婚纱上,嗓音低诱。 “怎么办。” “闯祸也想和你私奔。” 孟秋抬头对上他目光,心上好像刮了?一阵风,房屋瓦片纵横倒了?一地。 她?收敛心神,挺直脊背,唇角带笑笃定道:“那也不行。” 赵曦亭看着她?柔柔软软的身段,眼神一浑,强制性去抱人,手臂往她?膝盖下穿,眼见西装崩出几道有力的褶,另一只铁链一样捆住她?的上半身,嗓音混不吝。 “真不行啊?” 孟秋脚踢了?两下,几乎尖叫,她?唇角挂着笑,表情却?有些恼,节节败退地撞上身后的梳妆台,台上一把小刷子掉到地上。 她?头一撇,看到镜子里赵曦亭很不像样地套着她?,她?忍不住喊停,“赵曦亭……我头发。” 她?头发勾到他领针上了?。 赵曦亭在?她?头顶沉沉地笑了?两声?,孟秋整颗脑袋都酥酥麻麻的。 “别动了?。” “扯一下疼不疼啊?” 赵曦亭把她?放在?椅子上,面朝镜子,他看着镜子拆她?和自己缠在?一起的头发。 拆完之后,赵曦亭还看着镜子,看镜子里紧紧挨在?一起的两个人。 小姑娘肤如?凝脂,套在?象征圣洁和归属的婚纱里,目光缓缓露出一道逼人侵占欲。 赵曦亭手指徘徊在?她?下巴到脖子的位置,有点偏执地盯着镜子里自己指尖,流连忘返的姿态。 孟秋颤着睫,像在?昏暗里看到青练的月光,在?她?身上白出一块惊心动魄的影。 她?飞速地瞥一眼镜子里的赵曦亭又收回?,正要躲,他拿住了?她?的下巴。 赵曦亭薄唇缓慢地磨她?的耳廓,孟秋的流苏耳坠不堪其?扰,跟着他的节奏来回?晃动。 桌上镜子上全是琉璃光斑。 他嗓音低徐:“我今天?,会少喝点酒。” “可以么?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