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床结实宽敞,不像水库跟出租屋的小床,晏为炽都没办法硬挤。 晏为炽杂七杂八地想着,依照这家伙的生物钟,一会儿就要起来了。 晏为炽准备再躺一会儿就去另一头,盖自己的被子。 不能因为一时爽快,把人给吓跑了。 就在晏为炽起来的前一刻,身旁沉睡的人翻身,脑袋埋进了他的脖子里。 嘴微微张着呼出气息,温热的,一下一下喷洒在他锁骨上。 晏为炽:“……”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色既是陈雾,陈雾即是…… 操。 晏为炽喘息粗沉地把人推开,跳下床去了浴室。 非常狼狈。 。 陈雾昨晚熬夜坐飞机,早上还是五六点醒,他几乎就只睡了一个多小时。 晏为炽在床那头睡的,他面部压着枕头趴在床上一动不动,要不是身子在起伏,会让人以为是一具尸体。 陈雾把被子捡起来放在晏为炽腰上,走两步又回头,拉了拉被子,盖住那片健康漂亮的背肌。 背后忽地响起一道幽怨阴郁的声音,“今晚我去次卧。” 陈雾转身,满脸愣怔:“不一起睡了吗?” 晏为炽:“……” 他闭着眼转个边趴着,呼吸声均匀。 “原来是在说梦话啊……不过……”陈雾抓了抓有点乱的乌黑短发,“做梦都想去另一个房间,那应该是不适应。” 他嘀咕,“等阿炽醒了,我搬走好了。北边次卧要小一点点,我过去睡是可以的。” 晏为炽倏然坐起来。 陈雾吓一跳:“阿炽?” 晏为炽面向他,眼睛充血,眼神倦散:“起这么早?” “平时都这个点起的。”陈雾说。 “困死。”晏为炽下床往卫生间方向走,蓦地问道,“我睡觉好像说什么了?” 陈雾老老实实地点头:“你说你今天晚上要去次卧睡。” “放屁,梦是反的。”晏为炽下颚收紧,“听了就听了,别给我当回事。” 陈雾茫然:“那就是说,我们以后还像昨晚那样,睡一张床吗?” 晏为炽咬牙:“对。”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他能忍,让他忍。 。 晏为炽因为欲求不满导致睡眠质量下降,他头脑发胀地睡到中午起来,怨气比死了三百天不去投胎的厉鬼还重。 大晴天,晏为炽在楼下大门和小区都加了陈雾的信息,之后就出门了。 陈雾自己去的“禅茗首城寺庙多,有的无人问津,有的佛殿门槛都要被挤破。 禅茗寺就是后者。 日平均客流量能达到几十万,最高可以到百万,香火一年到头都处在鼎盛期,从不衰败。 陈雾到那儿的时候,满眼都是人,他想上个香都要排很长的队伍。 一问才知道想要早点排上,半夜就要过来。 这座远近闻名,在首城人心里信仰极高的寺庙,远超陈雾想象的宏大,空气里都是祭品焚烧的气味,他被人流挤撞着往前走了一段,费力移到一处稍微能喘口气的地方拿出手机联系师兄。 周围太吵,陈雾怕师兄听不清,就发的信息。 陈雾:【师兄,我到了,可是我进不去。】 净阳:【我出来接你。】 陈雾面对人山人海,擦了擦脸上的汗回了一句:【你出来就被淹了。让一个小师弟过来吧,我在消防这边。】 。 来接陈雾的是个小和尚,七八岁的样子,穿了身黄色僧服,脚上是双布鞋。他双手合十:“小师叔。” “不能这么叫我,我早就还俗了。”陈雾愕然。 小和尚摇头:“我是师傅收养的,您是我师傅的师弟。” “那就随便你吧。”陈雾拍掉裤子上的纸灰,“这里的烟好大。” “从早上七点开始就有很多人烧纸。”小和尚说,“我带您避开香客们的大队。” 陈雾跟着小和尚拐过几间佛殿禅院。 几步就是一棵桂花树,秋天来一定满地都是桂花。 越往里走,人烟越少,小和尚推开一个院子的木门,陈雾走了进去。 木门在他身后带上,他环顾四周,灰瓦红墙隔出了一片清净。 院中央是座大佛。 陈雾拜了拜,左前方的禅房里走出一个年轻人,他高兴地喊:“师兄。” 净阳没披袈裟,他只身着黄褐色的海清,眼里有慈悲。 气质沉淀平和,一脸的佛相。 “师弟,你去年就说要来。”净阳说,“为此我游历回来就没再下过山,等你到今天。” 陈雾不好意思:“太远了,来一趟麻烦。” 净阳轻轻叹道:“所以你当初说有空来看我,只是哄我开心。” 陈雾:“……师兄,你别逗我了。” “那不逗了。”净阳摸摸他的头发,宽慰道,“比去年见时好多了。” 陈雾:“什么?” “心态。”净阳说,“去年你心态苍老。” 陈雾不说话了。 净阳牵着他的师弟往丈室走。 去年他为阔别多年的再遇之缘感到庆幸,也思虑师弟这些年遭遇了什么,为何没跟家人在一起,不好问,于是他便没有问,只听师弟说,顺着师弟的意,联系上了小晏那孩子。 那时候,师弟的灵魂都枯竭了,像是大喜大悲了一场正在经历剔骨重生,令他心疼牵挂。 现在恢复了。 。 净阳是几年前才来禅茗寺的,拿了师傅的里聊几趟了。” “为什么被废啊?” “这瓜早就烂了你还没吃透?” “我这几年跟教授下乡扶贫,基本都跟社会脱轨了哪知道这些,你快讲讲。” “别人是母凭子贵,他是子凭母贵。” “什么意思?” “他一出生就是继承人,因为他妈,也就是五太太,是他爸的一生最爱,爱屋及乌。这是外面传的最多的版本,我估计还有生辰八字的原因,你知道的,越有钱越信这些。” “那他怎么后来……” “弑母。” “下一位!” 门外传来喊声,说话的人出去了,剩下一个也不唠了。 过了会有来电声,那人跟师门的谁通电话,字里行间都是对这次面试的胜券在握。 然后也轮到他了。 窗帘后的陈雾拿掉眼镜,抹了几下快掉进眼睛里的汗。 “里面还有人吗?” “还有。”陈雾戴回眼镜,起身出去。 。 今天这波面试的全部离去后,面试官给应聘者们的实操成绩评分时,一个头发随便用夹子固定在脑后的女人出现在这里。 “主任,您怎么……” 主任从操作台这头跑到那头,在末尾看到一颗残破的植株,手抖了抖,脸色煞白地打了个电话。 “老师,我带到基地的那株T—032被用来当作面试素材了。” 老人退休了,这会儿在园子里遛鸟,闻言也没大发雷霆:“为什么会出现在操作间?” “是我的原因。”主任内疚到无以复加,“我没放好,让实习的组员误以为是普通的紫蔺就拿去用了,两株外观相似。” 老人问出关键:“现在是被切了?” “是,切了。”主任想哭。 T系列一共只培育出两株,就是019和032。而032长期不开花,组里一直分析不出症结所在。 主任动过切根的念头,只是植株太过娇气,很难伺候,她不敢贸然行动,因此才选择保守治疗。 拿来基地是想放进新建的培育仓试试,谁知道出了大事。 老人问:“切了多少?” “五分之三,”主任艰难道,“只留了一小块。”那应聘的下手太狠,已经于事无补。 老人没指责:“拍照发我。” 照片很快就发了过去,切割的手法粗糙,先横切后侧切,十分随便,就连切口都不整齐。更是有疑似指甲抠过的痕迹。 除了植株,还有应聘人员写的养护方法,字不错,有筋骨。 老人看完,说:“照纸上说的做,活了就录用。” 主任:“没活呢?” “没活就扔了。”老人说,“我指的是植株。” 主任心在滴血。 面试官也不是很清楚这里面的名堂,只知道出事了,和最后一个应聘人员有关。 本来大院只招高学历的技术人才,是余老说要面向社会民间,他为了讨好余老,就随便抓了个人凑数。 现在他就是后悔,不该抓的。果然还是专业的做事稳重些。 。 陈雾出来后一直安安静静的。 晏为炽倒着走,嘴里咬着烟看他:“发挥不好?我叫你准备,你说不需要。” “没事,再找别的。”晏为炽说,“大不了把房子卖了,我们一起睡大街。” 陈雾垂着脑袋,答非所问:“阿炽,你母亲还活着吗?” 晏为炽瞬间敛去脸上的闲散笑意,变了个人一样神色阴冷:“去面个试也能听到闲话?” 陈雾没反驳。 “活着。”晏为炽转身前行,“在疗养院。” 陈雾走得慢,衣领浸着汗,头顶的太阳晒得要命。 前面甩开他一大截的晏为炽停在原地,眯着眼睛,一口接一口地吸着烟。 晏为炽从来没解释过这件旧事,哪怕是对发小们。 此时却告诉渐渐走近的陈雾。 “我没有。”他说。 没有什么? 没有像传闻的那样做。 陈雾给了晏为炽回应:“我相信你。” 晏为炽身体转向他,眼眸半阖起来,声调低低的,沉沉的:“那你抱我一下。” 陈雾:“为什么?” “因为你的一个问题,我现在心情不好。”晏为炽捻掉指间的烟火,“你必须安慰我。” 陈雾呆呆看他:“怎么抱啊。” “这么抱。”晏为炽微弯腰,牵起他的左手放到自己绷着的背上,又去牵他的右手,“剩下的自己做。”第37章 首城不是春桂那样的小地方,二十多个区,近十个县,地广物博,黄遇的新家在南丰,那一片都是顶级豪宅,一线大腕明星们集中地。 因为他妈今年在追一个明星,和人成邻居了。 南丰离姜家主宅远,也离他炽哥的“朝陵公馆”远,黄遇回来被押着参加各种宴席,人都被那些阿谀奉承纸醉金迷吸干了精元,根本没时间找他们玩。 大好阳光,大好年纪,他脸不洗牙不刷,胡子拉碴满脸颓废的在家里躺尸。 手机震了半天才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