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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死死攥着文件夹不让他撕,五大三粗的男人气爆了,粗手一挥,一巴掌打在甄暖的头上。  甄暖哪里挨得住,脑子轰地一声,眼冒金星,摔倒在地。  可手仍是没松,好歹抢回文件。她细白的手背狠狠蹭在水泥地面,破皮渗血,被零度的冷风一吹,刀割似的。  “甄暖!”关小瑜经过,跑来搀扶甄暖,冲那人吼,“你凭什么打人?这还在公安局门口呢,你眼里有没有法律?”  大舅子见关小瑜也穿着白大褂,知道和甄暖一伙儿,恼怒地连她一起推搡:“你们收了申家的钱说姜晓自杀,我们来讨说法!”  姜晓嫂嫂:“跟我们讲法律?纵容申家杀人的就是你们!”  一时间,众人齐齐喊口号:“你们JC包庇杀人犯!”“你们JC包庇杀人犯!”  路经的行人车辆全停下观望。  关小瑜想和他们讲道理,可无奈对方人多嗓门粗,比不过。  值班室的保安来劝阻,无用。  保安见众人跟失心疯似的,怕甄暖和关小瑜受伤,试图护着两人离开。  闹事的人见状,全涌上来扯着不放人。双方声音一大,互相推搡拉扯起来。  甄暖被挤在最中央,呼吸困难,她的领口头发全被人扯着,无数的巴掌指甲往她身上头上拍。  她又冷又痛,搂着文件夹,呼叫:“别打啦,你们别打啦,别打啦!”  可人群发了疯,全在吼:“包庇杀人犯!你们和有钱人同流合污!包庇杀人犯!”  几位保安忍着男人的拳头女人的撕咬,拼命把甄暖和关小瑜抢出来往外推。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保安脸上被抠出一道血口子,冲两人吼:“快跑!”  关小瑜也吓得够呛,拉住摔在地上的甄暖就逃。  那大舅子还惦记着甄暖怀里的文件夹,他大步冲来,掰住甄暖的肩膀把她拧住,抢她的文件。  甄暖不放,拼尽全身的力气;文件夹外壳在力量的作用下竟划破了手;  对方大怒,一拳朝她头上砸过来。  她条件反射用手捂住头,可那一瞬,脑子一片空白。  完了。  如果伤到手……如果再拿不了手术刀,她这辈子就完了。  男人强壮得像拳击手,拳头带着风袭向她。  可……  逆着光,甄暖看见一截灰黑色的风衣袖口,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捏住那人粗壮的手腕,看似轻巧地一拧,一推。  男人痛呼一声,歪了半边身子。他看着来人,怒火中烧,另一拳出过去,可对方拧着他,敏捷闪到其身后,手肘快狠准地一出,便把那大块头整个儿摁趴在地。  一切只在两三秒之间。甄暖怔怔呆呆看着。  人群里的姜晓嫂嫂见了,扯着嗓门哭叫:“看啊看啊,警察打人啦!来人啊,警察打人啦!”  甄暖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这就是所谓的恶人先告状?现场聚拢的人越来越多了,如果造成不好影响,言焓肯定得背黑锅受处分。  可他是为了救她啊!  她哆哆嗦嗦站在风里,急得浑身直冒冷汗。怎么办?  就在这时,她看见男子的手隐蔽地滑到腰旁,卸下了钥匙扣上的工具刀;  她一惊,想提醒言焓,可下一瞬他居然刻意松开了对男子的束缚。  后者立刻弹跳而起。  言焓却不躲,反而顺势徒手去握那把刀,乍一看像是卸他的武器,可甄暖莫名察觉他是故意撞上去的。  霎时间,言焓手心划了一刀,还似乎嫌不够深,内刃反转至自己手腕,又是一撞,一瞬间鲜血喷溅。  甄暖登时傻眼,愣了愣,脑子也不知怎么想的,只知急得发蒙了,一张口就用生平最凄惨最尖利最受惊吓最可怜楚楚的声音喊叫:  “啊!!!坏蛋拿刀杀人啦!持刀杀警察!有人持刀杀警察!有人持刀杀警察!”    ☆、chapter16  甄暖“啊”地几声尖叫,哄闹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像池塘里骤然少了几千只呱呱叫的鸭子。  众人看她脸色惨白,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惨叫有人杀警察,目光齐齐聚到言焓身上。  大舅子手里握着一把短却锋利的刀,而言焓夸张地连连后退两步,紧紧握着手腕,鲜血从指缝中渗出,滴滴砸在地面。  大舅子惊呆,他只是想摆脱束缚,明明是这警察自己撞上来的……吧?  这一刻,他也搞不清楚。因为一切对他来说,太快了!  他的小伙伴们也惊呆了,闹事是一回事儿,刀刺警察却是另一回事儿啊。  今天来的绝大数人都不是姜晓的至亲,闹闹没事儿,可把自己搭进去,冠上袭警同伙的标签,没人愿意。  警察们整齐有序地赶来,人群里不知谁喊了句:“有人杀警察了,快跑啊!”  正兢兢业业闹事的众人一瞬间跑走大半。剩下的也全部停了哄闹扭打。  双方沉默地僵持着,警察们井然维持围观者的情绪和秩序。  言焓握着流血的手腕,对面前呆怔的男人笑笑:“现在要派代表进去谈谈吗?”  他憋红了脸,刚要反驳;  姜晓哥哥急忙赶上前,望着言焓连连哈腰:“长官,我大舅子是冲动,但不是故意的,也绝对不想杀你啊。长官,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姜晓嫂嫂不解气,上来要骂人,几位女警挽住她的肩膀,硬是“温柔”地把她搂到一边去了。  言焓沉了口气,道:“姜先生,你说警方不讲理,可你们这种闹事打人的行为呢?十几个大老爷们欺负两个女孩子,像话吗?”  围观人群议论纷纷,那大舅子顿时脸红如猪肝,比声音他大,可说理他没有。  “姜先生,还有这位……大舅子先生。亲人去世,你们伤痛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这不是你们恐吓威胁她们的理由。”  言焓指了指身后的甄暖关小瑜,还有其他同事,  “刚才被你们打的那两个女孩,为了调查你妹妹死去的真相,零下三度,她们用手在楼顶翻土,一蹲就是四五个小时;  检测化验物证,在实验台前可以站13个小时。  还有其他侦查员,有的日夜加班比对指纹鞋印,有的跑遍全城走访。他们埋头做这一切,全凭一腔热情和信仰,一身责任和使命。  当然,他们不需要你的理解,因为这是他们的职责。  即使你骂他们打他们,下次他们还是会公正而敬业地做他们应该做的事情。  但是,如果不理解,也请你至少尊重。”  他站立的地方离围观人群近,大家听着,颇有感慨,纷纷议论起来。  甄暖听着他的话,莫名鼻子发酸,像有什么狠狠撞在了心坎上。  她莫名就想起了郑教授教她的话,说做这一行:途虽险艰,吾亦往矣!  扭头看,关小瑜的眼睛也红红的。  一番话下来,姜晓哥哥连连应声点头;大舅子也不吭声。  言焓道:“姜先生,我们已经将调查过程和结果以书面形式告知你和你的妻子。你们有异议,可以申请复议。我们也欢迎你们号召社会媒体力量进行监督,但如果再闹事,我们会以扰乱社会治安的罪名将你们拘留。”  ……  跟来闹事的人早看出没理,闹不出名堂,一个个散了;  围观群众也倒戈支持警察;  大舅子虽然气难消,但自个儿伤了警察,心里发怵;  姜晓嫂子还不罢休,赶过来要骂人,可她不争气的丈夫已经对甄暖道歉:  “姑娘啊,对不起。其实我心里明白,晓晓那天出门时说一定能挽回申少爷,我就猜到她要一哭二闹三上吊。可我想着或许有用,万一没用,申家顾忌着脸面也得再给点儿钱,就任她去了,是我的错。”  姜嫂嫂听了,大骂:“你这死男人胡说什么?”  姜哥哥气急攻心,回骂:“都是你贪婪无底,天天逼晓晓要钱,她去闹也是你教的!”  女人厉声:“你供她大学,牺牲自己读书的机会,还伤了一只手,她就该报恩。我告诉你,晓晓不会真自杀,就是申家狗男女杀的,一定要赔钱!”  姜家大哥讲不通,直接扭头就走。  姜嫂嫂人单力薄,丈夫不站在她这边,连路人都指指点点,她撂下一句不会罢休就走了。  ……  言焓回头,甄暖头发被抓扯得乱七八糟,衣服也皱巴巴的,一双湿润清黑的眼眸长久地呆滞惊慌着。  见她仍是惊魂未定,言焓冷不丁说:“以后要好好学习。”  她纳闷他的思维跳跃性,懵懵地点头:“哦。”  “多学一些骂人的话。”  “啊?”  他唇角一弯,眼神调侃:“你读几年级了?  坏蛋?嗯?”他漂亮的桃花眼弯起,“你只能想到这种词?”  甄暖反应几秒,才想起刚才她的确喊“坏蛋持刀袭警”的话。她顿时困窘,说坏人都比这个好呀。  她低头,蚊子般嗡嗡:“我没骂过人。”  “没关系。”他大方又开明,“以后慢慢就会骂了。”  “……”她囧囧的,被他这么一闹,好歹忘了惊吓。  她从上到下都乱糟糟的,可怀里还紧紧抱着文件夹,那上面血迹斑斑。  “把手给我看看。”  她愣愣半刻,乖乖伸出手,红一片白一片,指关节处有划开的伤口,血迹斑斑。  言焓微微敛眉,眼瞳里的情绪很是不愉快:“我要是你,就扔了文件夹。”  她诧异地瞪大眼睛:“怎么可以?”  “……”他定定看她半秒,这丫头果然不懂什么是开玩笑。  他弯弯唇角,又渐渐收敛下去,说,  “以后要注意保护自己,手伤了,你的职业生涯也算是费了。那些人不会在乎对你造成的伤,即使伤到你的手,他们也会觉得没那么严重,不明白那会毁了你。”  甄暖语塞,一瞬间,迟来的委屈涌上心头。  “……队长……”她才开口,也不知为什么,眼泪就大颗大颗地砸下来。  言焓明显愣了一下;  而她也在落泪的瞬间被自己吓一跳,慌地别过头去,懊恼自己的软弱。  当时不觉得,可她现在的确后怕得发抖。  言焓轻笑:“眼泪不要钱的吧?”  她又忍不住扑哧一声,趁机抹去眼泪,转移话题:“你呢,为什么不爱惜自己的手?”  “死不了。”他说,“让那些人闹起来,会很麻烦。”  他似乎真的不太爱惜自己。  她跟在他身边,慢吞吞地走,想了想,最终小声地开口:“队长。”  “嗯?”漫不经心。  “刚才……我其实都看见了。”犹犹豫豫。  “看见什么了?”闲闲散散。  “不是那个什么大舅子伤的你,是你自己撞上去的。”一板一眼。  “那你还配合我?”有些好笑。  “我是没办法呀,但是……”吞吞吐吐。  “但是?”  “队长,你这么坑人,好像不太好。再怎么……你也是警察。”  “biteme!”  “……”  她漠漠地望天,她早该知道,这个队长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痞子。  她小声嘀咕:“我也没说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儿怪怪的。”  他停下脚步,侧头睨她一眼。  她脊背一僵,果然自己话多了么?  可半晌,他唇角斜斜地扬起,说:“要不,我确保你实习期后留下来,你别把这个‘惊~天大秘密’告诉别人。”  这逗小孩的语气……  “……”  ……  言焓走进大楼,已经有医务员赶过来要包纱布;  “不深。”言焓随意说着,拿起一段纱布自己缠上,示意医务员,“给她处理一下。”  医务员边给甄暖擦药包扎,边忿忿不平:“这些人表面可怜,实则可恨。我有个做医生的朋友就是,他顾忌着病人的身体不给开杜冷丁,结果反而被刺断手筋。赔几万块钱了事,可他一辈子拿不了手术刀了。我看有些职业,真是越做越窝囊。”  甄暖自然知道自己也包含其中,可她想起言焓刚才在局子门口说的话,那一刻,她原本委屈迷茫的心坚定了下来;就像此刻。  她轻轻道:“没关系,坚持自己就好啦。”  今天又收获了一点儿。  能坚定坚持,能不迷茫,是种多充实而幸福的感觉啊。  言焓听言回头,她黑发凌乱,笑容却干净纯真,琥珀色的眼睛里含着简单纯粹的小快乐和窃喜。  琥珀色的眼睛……他静静收回目光。    ☆、chapter17  十一月初,气温一天比一天低。  誉城地处江南,冬季潮湿阴冷,人走在外面,冷气能往骨头里钻。  下车前,甄暖瞧瞧窗外灰蒙蒙的天和狂风中颤抖的树木,又是一番心理建设。  沈弋探身拢拢她脖子上的围巾,帮她戴手套。看到她手指上的纱布,他眼神难免阴郁,熨烫的手掌捂住了来回摩挲;  她见了,软软地笑:“没事啦,一点儿都不疼,都已经好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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