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怒目而斥责:「她因为生不出孩子离婚了,你难道不知道?你刺激她做什么?」我很久没见过这样的疯子了,于是我打算结束询问。顺口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两位是否接受试管宝宝?」对面二人同时变色。在我丈夫再次发癫之前,我按下鼠标:「下一位!」进了不孕科,问题严重的患者基本等于渣滓洞走一圈,我丈夫看不得惠晴受苦,挨个大夫发疯。大家都躲着他走。我也想躲着他了。毕竟医闹最可怕了。1作为新晋的辅助生殖中心副主任医师,我工作十分繁忙,压力也大。以至于我丈夫罗长河求我帮他初恋莫惠晴看病时,我心中没有半分波澜。如同寻常的熟人请托。当天,值班护士来找我,说您爱人来了,带人看病没挂号,要加号。我放他们进来了。罗长河先进来的,他略弯着腰,迁就着莫惠晴的身高,带着点搀扶的意思,把惠晴迎进来。我皱了皱眉,来我这里就诊的患者,绝大多数都没有身体不适的症状,真不至于。他又半搀扶着让莫惠晴坐下,自己站在旁边,好像夫妻俩来我这里产检。莫惠晴我认识。她是罗长河的邻居兼初恋,也曾轰轰烈烈过。我和罗长河在大学期间相识,毕业以后恋爱,后来又顺理成章结婚。如今我三十三岁,儿子七岁,十年过去了,时光如水,荡平了一切,我心中并无介怀。只是有一点,我开口对罗长河说道:「下次再来,提前通知我一下,我让护士给你们留号,不要随意加号,外面全是排队的,太难看了。」罗长河眉头皱得紧紧的:「说得你好像不看人情号似的。」我也怒气上涌:「你是家属,更应该支持我工作。提前告知我,很难吗?你动动嘴而已,号我帮你挂。」莫惠晴难堪地看向罗长河,只一眼,他就闭嘴了。他想让莫惠晴安安稳稳地看病,所以立刻停了与我吵架的心思。我打开病历,莫惠晴之前在妇科已经做过不少检查了。但这是辅助生殖中心,有些检查怕是要重新做。我边看病例边说:「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子宫内膜太薄……」还没等我详细解释,罗长河先怒了。「不是,白栀你什么意思?惠晴她清清白白的,你这不是含血喷人吗?」我愣了一下,转瞬明白过来,冷然道:「子宫内膜薄不一定是多次流产造成的。流产也不一定不光彩,很多是胚胎停育。」罗长河眼睛都红了,呼吸急促,原本打理很好的发丝开始凌乱。他大声质问我,甚至扯着我的衣服:「那你告诉我,这些话为什么之前的医生不说?」有那么一瞬间,我只把他当成了难缠的病人家属,下意识地解释道:「之前的医生是妇科,妇科功能性比较多,而且杂,流产也包括在内。而我们专看不孕症,你说谁更专业?」我刚想说,信不过我就不要找我。莫惠晴拉了拉罗长河的衣袖,想让他息事宁人。罗长河气哼哼地转过头去,强忍着不发作。我好好地坐诊,突然遇见这种情况,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往下进行。「双侧卵巢囊肿,请问夫妻同房多长时间没怀孕?要一个准确的数字。」丈夫怒目而斥责:「她因为生不出孩子离婚了,你难道不知道?你刺激她做什么?」我很想和罗长河好好理论一番,但想了想外面焦急等待的患者,不想再因为私事拖延时间了。我在病历上写下我的意见,顺口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两位是否接受试管宝宝?」对面二人同时变色。我长出一口气,对于罗长河接下来的发飙已经有了预判,赶忙按下鼠标,扩音器立刻喊出了下一位患者的名字。小姑娘像兔子一样迅速钻了进来,目露期盼地望着我,小鹿一样的眼睛眨呀眨。比罗长河可爱万分。我用冰冷的语气对罗长河说道:「我资历尚浅,看不了这样高难度的患者,你另寻高明去吧!」罗长河丝毫不尊重我,但我依然给出了专业意见。莫惠晴在我们试管中心,也属于难度大的患者,我让她转诊也是对她负责。罗长河还想说什么,被我一个眼神逼退了。他扶起莫惠晴,悻悻地走了。临走嘴里还碎碎念:「我还不信了,离了你我还办不成事了。」我心里冷笑,以莫惠晴病情的难度,他想成事且有得熬,来个上百次都不一定能成功。别到时候图方便再回来找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