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篮球场的路上,赵潜给陈雾发了一个“666”的红包,祝他小年快乐。 陈雾回她红包,以及一个花开富贵的图,上面还闪着“天天开心”。 赵潜头一次收到这种朴实无华的祝贺图片,她笑着收藏,又发到几个群里。 大家都说是不是校长拿的手机。 她脸上的笑容没了,好心情消失无影,英锐的眼角眉梢浮出一丝叛逆,之后是迷惘,最后所有情绪都死在了一声没有意义的叹气声里。 。 快下班时学校发了一箱红富士,一箱龙眼,陈雾搬着走向和晏为炽约定的地方。 半路碰见了晏为炽。 “蜗牛吗,慢成这样,”晏为炽随手拿走那两个纸箱,颠颠,“量挺足,西德这次表面功夫做到位了。” 陈雾说:“怎么是表面功夫,这么有心。” “是是是。”晏为炽敷衍道。 陈雾不说话了。 晏为炽走了几步发现陈雾没跟上来,他转身看去:“你走不走,不走就站那,等我把水果放好了,回来扛你。” 陈雾:“……”他慢慢吞吞地走,“冬天的水果挺贵的,学校还发了我喜欢吃的苹果。” “所以我他妈没扔,给你拿着。”晏为炽冷下脸,“西德那坨屎,你也不让我说?” 陈雾戴着毛线手套的手揣在兜里,语速很慢地说:“我还收了两个红包,学校前段时间发的的200,今天赵同学的600。” “你这是在暗示我晚上给你红包?”晏为炽等他上来了就大步走动,“行,给你。” 陈雾咕哝:“我还不是要还你。” “要你还了?”晏为炽道。 陈雾说:“那我不还了。”他又摇摇头,“还是还吧,你是学生,打工不容易。” 晏为炽额角一抽,你管我容不容易。 小年夜,街上人非常多,晏为炽带陈雾穿过人流停在路口的一辆黑车前:“阿遇,开后备箱。” 副驾的黄遇降下车窗,他往外探头:“炽哥你手里是啥啊?” “不识字?”晏为炽把两厢水果放进后备箱,叫陈雾上车。 陈雾一只棉鞋跨进车里,停顿在了原地。 挺宽敞的商务车里弥漫着少女好闻的香气,姜禧坐在第二排靠左的座位,姿态是傲慢的,余光却在好奇地偷瞄陈雾。 “进去。”晏为炽站到陈雾身后,手虚托住他的腰,“别磨蹭。” 陈雾坐了上去,他要往第二排的空位上坐,后面上来的晏为炽拽他胳膊,把他拉到了最后一排。 姜禧眼角都要瞄抽筋了,想大方地回头看又不愿意。 她哥和黄遇接她的时候,已经讲过了炽哥哥的朋友,她不以为然,见到真人了以后的感受说不上来,一时不知道该把关注点放在他的衣服上,还是在他的眼镜上。 后面没有响动。 “我哥去给我买喝的,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回来。”姜禧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看后排,正巧对上陈雾的视线,镜片后的那双眼像远荒森林深处静谧的湖,她怔了下,以为心思被发现红着脸把头转回去。 陈雾垂眼看放在腿上的双手。 “要上厕所?”晏为炽瞥了眼陈雾抿紧的双唇。 “……不要。”陈雾凑到他耳边,小声问,“前面也是你朋友?” 姜禧耳朵动了动,顺势打了招呼:“哈喽,我是姜禧,姜凉昭的龙凤胎妹妹。” 完了也不管陈雾回不回应,头一扭就戴上了耳机。 姜凉昭买了喝的回来,姜禧已经睡着了,白天考试累的。 “陈雾也睡了。”黄遇用口型说。 “睡就睡,你鬼鬼祟祟做什么?”姜凉昭拉上安全带,开车去春桂边缘那家质量不错的饭馆。 黄遇要绷不住了:“你看后视镜。” “我不看。”姜凉昭果断拒绝,余光还是将后座的画面收进了眼底。 晏为炽坐在陈雾旁边,玩他的雷锋帽。 玩够了,戴上试试。 黄遇跟姜凉昭:“……” 炽哥这是干嘛? 晏为炽冷不丁地问:“合适?” 黄遇:“还,还行。” 姜凉昭:“可以。” 晏为炽再一次问:“合适?” 黄遇不会答了,炽哥想听什么?完美?绝佳? 姜凉昭略一思考,说:“合适。” 黄遇赶紧抄答案:“合适。” 晏为炽不置可否:“合适个屁。”他拿下雷锋帽,“真土。” 戴回了陈雾头上。 同一时间,季明川坐上了回老石村的火车。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不走我原来的那种现实向或者致郁向,主基调是轻松日常,节奏不快,纯情男高恋爱史。什么世家豪门商战什么狗血虐渣都是边角料。第21章 老石村在深山里,交通不便。 春桂有一班长途大巴能到镇上,但是季明川每次回去选择的是车费贵一些,不能直达的火车。 因为大巴上太挤太吵,空气极差,他只在报道那天坐过一次,后来往返都是火车。 季明川转了一次火车,于第二天清晨走出破小的车站,三三两两的旅客操着当地的方言各自散开,他口罩下的脸上有几分疲态。 以往这时候,陈雾会包个三轮来接他,雨天雪天会带上给他换的胶靴。 然后三轮把他们从市里带到镇上,接下来就是崎岖的步行。 山路难走,陈雾会和他说家里的事,问他学校的事,一路走走停停。 这次从头到尾都是季明川自己,他风尘仆仆,鞋上裤腿上沾满泥雪出现在村口时,天已大亮。 山里风很大,第一个发现他的是只狗,它在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里找吃的,看见季明川就进入了一级警惕状态。 狂吠声惊动了它的主人。 老头的眼睛不好使,没认出一年才回来两次的季明川:“你谁啊,找谁啊?” 季明川并未理会,他踏进村子,走到最东边的那间老屋门前。 门上挂着一把小锁,有细碎枯叶黏在锁上。 季明川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拿出来,握住门锁,他看了眼手上的锈迹。 还是没回来吗? 季明川走到院墙边,掀起墙头的一块瓦片,从下面找到一把钥匙,打开了门。 。 村子很小,不一会有个陌生人进村的消息就传了个遍。 大家沿着雪地里的脚印找到老季家,都以为是老季大儿子回来了,笑老头不中用,连他都认不出。 “小雾我还能不认识?”老头冤枉死了,“不是他不是他,个头要高不少,穿得也很城里人。” “不会是明川吧?”这时有人说出猜测。 “那就是了,放寒假了。” “小雾不是去找明川了吗,两人肯定一起回来的吧。” “没有一起,我只看到一个。” 就在大家议论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 几个小孩见到季明川,瞬间停止玩闹,躲到自家的大人身后。 季明川的视线扫过老幼,往门前脏乱的印子上落。 “明川,你回来了啊!” “去年你腊月初就回了,今年怎么这么晚?” “高三那能跟高一高二一个样?明年就高考了,学校不得抓紧点。” “对对对,高三很苦的,我家老幺那时候每天都写很多作业,学习老紧张了。结果都没考上,哎,竞争太大了。” “读书也是要有天赋的,你家老幺不是学习的料,不像明川,明川肯定是能考上大学的,春桂一中那多厉害啊,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 七嘴八舌交织成淳朴的热情。 季明川的眉心却一点点蹙了起来。 半年没见了,大家一下子没想起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直到他们迟钝地感受到气氛的僵硬,他们才后知后觉,老季的小儿子和大儿子的性格差很多。 于是热闹就停了。 季明川神色疏冷:“让开。” 老人们拉着小孩让出一条道,季明川朝着村长家走去。 半掩的门被人推开了点,接着是大喊声。 “小雾?小雾!” “真没回来啊……怎么了啊……” 村长已经闻讯过来了,他跟季明川打了个照面,问道:“你哥没回来?” 季明川不答反问:“我爸埋在哪?” “你哥没和你说?”村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带你去。” 季家门前的说话声持续了片刻,不明白为什么这家只有小儿子一个人回来了。 小孩们不开心地被老人牵着小手回家,他们是来要糖吃的,要不到了。 因为发糖的人不在。 。 路过一片柿子林,村长说:“小雾给你带的柿子甜吧。” 季明川仰头,树上的柿子早就摘下来卖掉了,只有顶端还挂着几个,被鸟雀吃得残破坑洼。 他踩着雪地里的腐烂柿子,脚步不停地向前走。 “那是今年的第一批里长得最好的,他一个个挑出来的。”村长的声音在后面响着,“你哥还怕路上会压坏,包了很久。” 见少年走得很快,也没有要说点什么的意思,村长苍老的面容露出不满,却也没有独自掉头下山。 村长带季明川走过小半个山头,停在一处:“就是这了。” 一个小小的坟包,积雪盖了满头。 村长撇了个树枝过来,把坟上的雪扫扫:“你爸总念着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哥就选了这儿,只要你一进山,你爸就能看到你,看着你回家。” 季明川不语。 村长说:“坟是你哥一个人挖的,没让我们帮一把,棺材也是他锯木头打的,挑的树我也不懂,特别沉,还香,他手都磨破了……” 季明川嗓音清洌:“可以让我自己在这吗?” 村长脸上挂不住,又知道小雾他弟一直是这个性子,只好作罢。他回到村里被人拦住,“问出小雾怎么没一块儿回吗?” “没问出来。”他摆手。 “那怎么办,大家的春联还等着他写呢。” 村长往家回:“上我那拿,我去市里存钱的时候有活动,送了不少,小儿子也寄回来了一些,你们自己看着用。” “难道小雾不是有事耽搁了,是今年不准备回来?” “不知道不知道!”村长也没想到老季家只回来了一个,有些措手不及。 。 林间的风听着犹如孤魂的哭悲,季明川眼眸微垂,面上是从来没做过亏心事的平静淡然。 哪怕他是空着手过来的,没有带一根香烛一张纸钱,也没像对陈雾说的那样,在坟前解释自己的晚归。 几分钟后,季明川转身下了山。 坟前只多了鞋印,没有跪拜过的凹陷。 季明川没在村里逛,也没和谁打招呼,他直接回家,穿过堂屋推门走进北边那间里屋。 床上铺着凉席,不见其他东西。 季明川打开上面的柜子,几床被子枕头都在里面放着。被芯和被套是分开叠的。 说明陈雾走时特地收拾了一番,做好了要外出一段时间的准备。 时至今日,季明川依然困在陈雾为什么要留在春桂的疑惑里,那种不值一提的小城市,有什么能让他放弃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