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秋怔了怔,没想?到会扯到她,她低眉继续喝茶,没有参与话题。 别人?她不知道,包的?价格上限远远不及赵曦亭一件收藏,普通人?眼?里的?高奢品从来不是他的?生存需求。 潘谷玉又?扫了一眼?孟秋,似乎在观察她穿没穿名牌,回过?头和毛青梦呛起来,“毛青梦你?也不大吧,思想?观念怎么这么古板。” “先前我说?做淘宝模特你?们不让。” “染个头发也说?不像样。” “我还真告诉你?了,工作?室我找好了,去燕城第一件事?就去报道。” 潘谷玉像没了耐心,翻了白眼?拎包就走,长甲片划了下纽扣,孟秋看着都疼。 潘谷玉临走前颇有脾气地给毛青梦转了账,“我请。” 毛青梦也和她怄气,摆弄了下手机,像是把转账退回了,“谁稀罕你?请。” 潘谷玉走了之后,孟秋将一块梁弄大糕往毛青梦面前推了推,让她消气。 毛青梦冷静了一会儿,有点无奈,“她去参加艺考后,我就觉得她变了,我姐给她买衣服买包,小牌子全?都看不上,宁愿买假的?也要带logo的?。” 潘谷玉这样的?在燕城不少。 孟秋不置可否,“每个人?追求不一样,我看她还挺自立的?。” 毛青梦哼了一声,“什么追求,她拿假包混圈子,巴不得钓个公子哥,好一辈子做富太太。” “就是虚荣心。” 孟秋想?到赵秉君和学姐。 那?天吃饭能看出来,赵秉君显然没全?放下,但不妨碍他娶别人?。,尽在晋江文学城 有些东西不是足够爱就能跨越的?。 她没说?话。 孟秋和毛青梦在河边逛了一圈,回到家很?晚了。 她洗漱完拿了手机看,一条陌生短信夹在各大app广告中非常显眼?。 她手指一顿,点开来瞧,瞧着瞧着发尾的?水珠滚进脖子里,冰得她浑身?透凉。 那?条短信说?。 ——孟同学,看你?暑假回家了,我们能不能见?一面? 孟秋一动?不动?盯着手机屏,短信框白条上的?字像是拼凑起来的?。 她把它们剪开了,洒在思绪里,看它们慢慢溶解,起泡,直到血管弥漫他们腐烂的?味道。 孟秋原以为她挺冷静,这两年她也确实淡定,但一想?到有可能是那?个人?来找他,面对面给她发文字,她恶心得想?干呕。 她只是有个猜想?。 仅仅是猜想?就已经让她不适。 这人?的?号码她全?然不认识,也没有备注。 却叫她孟同学。 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那?个人?已经见?过?她了。 霁水地方小,要遇见?一个人?太简单。 孟秋把家里所?有的?窗帘都拉上。 连月辉也一起挡住。 然而黑暗中,她的?手机又?亮起来,无孔不入印亮她的?眼?睛。 那?人?说?。 ——孟同学,我是杨老师。 孟秋忽然想?回燕城了。 她第一次觉得赵曦亭在的?地方是安全?的?。第43章热汀 孟秋落地燕城那天?,赵曦亭没接到她。 是个凑巧。 孟秋在高铁上碰到出差的谢清妍,小桌板支着平板和键盘,一面开着电视剧,一面开着word,将?忙里偷闲行进?得很彻底。 谢清妍看起来惊喜非常,帮忙换了?座,说之前的翻译本有些细节需要小修,问孟秋下了?高铁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孟秋迟疑了?一下。 照时间?算,赵曦亭这个时候应该还?没出发。 孟秋知道前段时间?他在让着她,因为她生病,他理亏。 他划出来的有限余地里,她泄愤似的赤脚踩出泥,溅他身上,他也只是轻轻撇过。 回到他身边又是不一样?的光景。 她得和他请假。 假条批不批全?然看他心情。 便是请到一半,他反悔了?,偏不让去?,她也拿他没法子。 最后孟秋咬咬牙,给他发消息。 ——赵曦亭,我在高铁碰到出版社的姐姐,想和她吃个饭。 孟秋看到他消息界面闪了?个“正在输入中”,很快又不显示了?。 她等了?半分钟,那边一直没回复,心凉了?半截。 谢清妍这次出差没少受甲方的气,一路都在吐槽,说到一半,孟秋心不在焉,老盯着手机。 谢清妍揶揄了?一声,“我是不是约得不凑巧了??” “这个节骨眼,应该先放你回宿舍和男朋友先见个面?” 对?孟秋来说,和赵曦亭见不见忆樺面都不打紧。 她甚至需要点适应的时间?过二?人世界。 不用?说,今晚赵曦亭肯定会在嘉琳悦墅过夜的。 孟秋解释了?一句,“先前说好来接我,吃饭得说一声。” 谢清妍有点惊讶,笑说:“咱俩最后一次见面你还?说没男朋友,一个暑假回来就交上了??谁运气这么好?” “你同学?” “不是。” 孟秋没敢说是赵曦亭。 她一直记得谢清妍之前说的那句—— 你要是和他有什么裙带关系,我用?你那真是在阎王爷上拔胡须。 她抿了?抿唇,坦诚道:“不是暑假才开始的,有一段时间?了?。” 赵曦亭跟长了?天?眼似的,她刚承认,他的消息就来了?。 ——想你了?。 孟秋看着那行字,感觉高铁上的空调还?是太凉。 她这段时间?拒绝他的次数太多,即使?这次真不是借口,惯性?思?维看起来就是她不想太快见到他。 她又要被关起来了?。 关在他的世界里。 ——之前我和她吃饭,你没有拦我的。 孟秋补充了?一句,试图挣扎。 赵曦亭盯着那行字,降下车窗,没什么表情地看向远处,指尖夹着烟,冷淡地吐了?一口。 他座位旁边放着一束玫瑰,鼻尖萦绕浅淡的香。 他拎起一支来,眯眼盯着瞧,烟灰落在花瓣上,斑驳凌乱。 他看了?一会儿,任由烟在花瓣尖缓缓烫出一个洞,像弄脏的少女身躯,纤密的虐待。 然而虐待是相互的。 烟的火光也被花瓣蚀了?一半。 赵曦亭将?烟重新咬进?唇,举着那一支玫瑰对?着窗外的光,指腹磨着刺,像欣赏缺口的红纱壁灯,懒洋洋地发了?语音过去?。 “孟秋,是你放我鸽子吧?” “晚上见不见我啊?” 他嗓音含温,仿佛好好先生,眼底却寡冷。 孟秋杵了?杵,没想到事情居然有转机。 她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将?头发捋到耳朵后面,被空调冻得像寒冬腊月的手捂了?捂脸,才拿起手机给他打过去?几个字。 ——可以?见的。 赵曦亭拔掉烫坏的那瓣花,将?它放回花束中,完好无损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说不要欺负她。 其实很简单。 喜欢他就好了?。 - 谢清妍挑了?一家炖菜馆,说在南方呆了?几天?,十分想念北方的味道。 炖菜馆在遗址公园旁边。 她们开车路过。 公园里很多玉簪花,这个季节玉簪花开得很好,有点像百合,都是炸开的形状,花蕾时期仿佛冻住的白色气球。 供人观赏的花总是繁茂,不像高铁路过的郊外的野梨树,台风过境吹折了?,三两年枯成荒凉的一片。 孟秋怕极了?台风。 她想起那个被她拉黑的号码,和不知所谓的见面要求,一时间?不知做赏玩的玉簪花还?是无人惦记的野梨树更好。 她居然也有思想卑劣的时刻。 桌上几道菜,孟秋最钟意素乱炖,汤汁鲜得刚刚好。 谢清妍聊完了?工作上的内容,熬不住开始讲八卦,“赵先生你记不记得?你还坐过他的车。” 孟秋一愣,没想到这个八卦居然和赵曦亭有关系。 她心里微妙,又有些好奇,开始猜想是不是桃色新闻,要是桃色新闻…… 孟秋很难想象桃色新闻和赵曦亭有牵扯,洗耳恭听起来。 “记得的。”,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清妍放下筷子,湿巾擦了?擦手,颇有兴致,“纸媒圈半大点地方,不是编辑就是记者,我认识好几个,他们手上本来有篇新闻要发,后来全?部收手,竟然没人敢提一句。” 孟秋想了?想赵曦亭的作风,问:“是被压下了?吗?” ,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清妍神神秘秘,“不是。是不敢发。” “没施压就不敢发了??” “对?。” 孟秋花十来分钟才将?这桩八卦捋明白,说成八卦其实降低了?这事的严重性?。 有人花七万收了?一幅宋代的字帖。 当时这字帖由专家鉴定过,是幅旧仿,虽然和真迹不能比,但收藏价值还?不错,七万是个好价格。 结果前个月这幅字帖居然上了?安和拍卖行,以?三亿多的价格拍给了?承华美术馆。 承华美术馆也办拍卖会。 两个拍卖行互相拍品在圈内也算常见。 有心人翻出鉴定证书,说这字帖是假的,不可能拍这么高。 他们质疑承华美术馆与安和拍卖行这么玩是在洗钱,并?把矛头指向赵曦亭。 谢清妍说到这里的时候,孟秋插了?一嘴,“赵曦亭是他们幕后老板吗?” 谢清妍解释:“压根不是。” “但当年承华美术馆与安和拍卖行能够组建起来,知名度提升这么快,一直有小道消息称是赵曦亭的手笔。” 原来,安和拍卖行建立初期,有件轰动拍卖界的拍品。 就是那件和国博一模一样?的仿品。 仿品居然拍了?上亿的天?价。 没别的。 就因为它是从赵曦亭手里流通出来的。 赵曦亭没在两家拍卖行任何挂名,也有传说他们每年都会给他“上贡”。 因此有人断定他才是真正的执棋者,这次洗钱也是帮他洗,并?找了?些证据出来。 谢清妍说到一半,停了?停,笑道:“你猜怎么着,这事儿都火烧眉毛惊动上面了?。” “他中间?居然轻飘飘消失了?几天?,不在燕城守阵地。” “差点没把我那堆记者朋友惊掉下巴。” “不过我真佩服他。显山不露水,又游刃有余,显然他有自信解决才敢在那个时候去?做别的事。” 谢清妍拿勺子搅了?搅汤,咕哝了?句,“就是不知道当时有什么能比这事儿更重要,弄不好命运都变了?。” 孟秋眼睫颤了?颤,她大概知道赵曦亭那个时候在哪里。 也知道了?为什么当时他出现?在她面前时,看起来风尘仆仆。 “很严重吗?这个。”她问谢清妍。 谢清妍抬起头,煞有介事看了?一圈,见包厢没摄像头才敢说。 “不是严不严重的事儿,拍卖会上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拍多少看人心情,这是高端局,是谁家想把谁家拉下水的问题。” 孟秋听得起鸡皮疙瘩。 她缓了?缓,迟疑道:“那现?在解决了?吗?” 谢清妍喝了?一口柠檬茶,仿佛说累了?。 她咽下去?才一字一句道:“怎么说呢,赵先生就说了?三个字,随便查。不过他这头还?没怎么样?,挑起这件事的人却进?去?了?,背了?几个官司,资产全?部被查封,这人有个情妇,也脆弱,事发之后居然割腕,死了?。” “消息被人刻意透露给里面,那人吓坏了?,居然朝赵先生住的方向跪下了?,足足磕了?三个头,求他别再牵扯家人。” 谢清妍叹了?一口气,似乎有点不屑,“这事儿赵先生也冤。” “没那么大能耐惹他做什么,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孟秋和谢清妍感受完全?不一样?,她听到那人情妇死了?的时候,猛地后怕起来,像是预演了?一遍违逆他的后果。 这几天?他对?她真的算纵容。 她轻声问谢清妍。 “赵曦亭……真的冤吗?” 谢清妍看她神情古怪,以?为她年纪尚轻,接受不了?这么大的信息量,笑着给她舀了?一盅汤,解释说。 “收藏界本来就水深,有些东西为什么能拍出天?价啊,生产经营的税对?艺术品没有折旧一说,牌子一举,富豪们的流动资产变固定资产。” “真的假的就靠专家一张嘴,他们那些人,哪有几个真喜欢艺术品,不都是隐匿资产么。” “所以?这三亿说不清是什么用?途,真不一定和赵先生有关系。” 孟秋绕回最开始的话题,还?是没明白,“那为什么记者不敢发呢?”,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清妍笑了?一声,“本来挺正常的新闻,有人受了?影响,就变成了?站队,一站殪崋队,性?质就变了?。” 谢清妍留白很多,但孟秋听懂了?。 她明白一个事儿,读赵曦亭像读史书。 他身上的故事不能深想,他的世界也和普通人不一样?,多少沾点人性?阴暗面。 孟秋和谢清妍吃完饭,赵曦亭问她几点结束,她给他发了?个定位。 孟秋一上车,看到那束玫瑰,不知怎么想起死掉的那个人,以?致于赵曦亭在车上抱住她亲昵的时候,即使?有一些陌生的不适应,她也乖巧地没有任何动作。 赵曦亭下巴搁在她的肩上,手掌从她腰腹到手臂,完完整整地捆住她,像感知失而复得的碧玺。 他长指沿着她细腻的皮肤游移。 “这么多天?没见,我怎么觉得你又在怕我?嗯?” 孟秋支起身子,去?看他的脸。 光看皮囊,他是能让人迷恋的,但合上淡漠的神情便让人产生了?推拒的心思?。 赵曦亭是心狠的。 耐心告罄便没有顾及别人的想法。 可如果利己到极致,那天?他不会来看她。 她在他磅礴禁忌的目光里仿佛假死的演员,他包容地,善于宽宥地,观赏她的表演。 她的恐惧藏在骨头里,发出一点点颤,试图从他身上品尝一丝侥幸。 这点妄想让她心惊胆战地生出提问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