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那会儿,孟秋跟爸爸妈妈去?亲戚家拜年,有几个好心的叔叔阿姨要给她介绍男朋友,她摸摸鼻子坦白?了,说在谈。 回到?家,妈妈终于没憋住,笑着找她要照片看。 “好事啊,先前还怕你和林晔分手有阴影,让我瞧瞧帅不帅。” 爸爸年轻时相貌堂堂,年纪大?了虽不复风采,在同?龄人里还是鹤立鸡群的。 妈妈多少有些看脸。 孟秋耳朵热了热,心里也忐忑,毕竟赵曦亭大?她挺多,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接受。 她难得支吾,“你们认识。” 妈妈猜了几个高中同?学,都?是当时追过她,把礼物送到?家门口的,孟秋摇摇头说不是。 何宛菡实在想不到?了,笑着问:“那是谁?你们一张合影都?没有啊?” 孟秋报了个名字:“赵曦亭。” 何宛菡的笑僵住了,连眨了好几下?眼睛,仿佛听错,“你说谁?” “帮过我们那个赵……赵曦亭?” 她眉一蹙,又惊又五味杂陈,她以前都?喊赵先生,很尊重他。 角色一转换,变成女婿人选,她感受完全?不一样了。 孟秋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何宛菡想象了一下?那个人的气质,站起来,又打量了一下?孟秋。 光看外貌两个人自然是般配的。 但那人做事滴水不漏,稳妥归稳妥,先前林晔家里她都?觉得家业太大?,但在本地能顾上,这下?好了,来了个更有钱有势的。 何宛菡没表现太明显,只是问:“你们谈多久了?” 孟元纬起初一声没吭,听到?孟秋说完,拍了下?大?腿,“我就知道,问你几次还骗我,知女莫若父。” 何宛菡拧了下?他胳膊,瞪他:“你早发?现了,怎么不告诉我。” 孟元纬有些委屈,“你也没问呐,而且这小妮子一直没承认。” 孟秋老实道:“一年。” 当时他们没发?表什么意见。 孟秋后面试探了下?口风。 他们好像一致认为,她年纪还小,谈几段恋爱很正常,但不并觉得他们会走到?结婚。 原因?很简单,一是门第,二是地域差异。 孟秋有一天听何宛菡和阿姨打电话,“燕城那么远,到?时候受欺负谁给她撑腰,谈之前还能劝一劝,谈了怎么拆,越拆越黏糊。” “别打趣我了,多金贵的女婿都?不行,顺其自然吧,秋秋才几岁,不急结婚。” 门第和地域合起来其实是一个问题。 怕赵曦亭对她不好。 把未来的生活好不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极具不确定性。溺 和赵曦亭在一起久了,孟秋发现牌桌不?仅是牌桌,还是潢池弄兵的战场。 有天晚上他约莫得见个人,具体是谁孟秋不?清楚,他接了电话在沙发坐了一阵,问她要不?要和他一起出去。 是个俱乐部。 显然赵曦亭是这儿的常客。 他脚刚踩进去,人就?迎上来?了,眼往孟秋身上一飘,不?动声色地收回来?,笑容满面。 “赵公子晚上好?,好?久不?见,今晚正巧刚到几只五辉星松叶蟹,还没问别?人,您要喜欢全给您。” 赵曦亭没直接回答他,揽着孟秋的腰,低头问:“吃不?吃蟹?” 孟秋不?懂行,服帖道:“你定。” 赵曦亭抬头问人,表情恢复寡淡,“还有什么??” 那人极有眼色,迅速说:“您点的都有,要说有什么?特别?的话,我们新调回来?一名调酒师,手法一绝,甜口不?辣嗓,很受小姑娘喜欢。” “可以试试。” 赵曦亭照例询问孟秋,“想尝尝么??” 孟秋点了下头。 孟秋也是后来?才知道,五辉星松叶蟹原产俄罗斯,是一种雪蟹,一只能到十?多万。 她要是俱乐部的老板,也得把赵曦亭这样的财神爷供起来?当关公拜。 食物都是佐料,茶几上烟多酒多,多贵的菜在他们跟前都只是点缀。 赵曦亭坐牌桌上,筹码一叠,拉着孟秋坐下给他摸牌。 孟秋轻声说:“我不?会呀。” 她不?是不?会。 她先前还是学?了规则的,但赵曦亭这局看?着不?像小打?小闹,怕坏他事。 她踉跄两步,手镯碰着麻将桌,金碧辉煌的灯一照。 荒唐得像十?里洋场的姨太太。 孟秋还是被赵曦亭摁住了,坐在他身边。 有人递来?烟,赵曦亭接了,往桌上一搁,算是承了情意,但没打?算抽。 他们玩的麻将和普通的不?一样,手感生润,甸着沉,有点像软玉。 孟秋手气很好?,摸一张赵曦亭笑一声。 孟秋一路看?牌,赵曦亭没按照赢的路子打?,反而在喂牌,喂得很有技巧,常常在对方关键的一张打?出去。 很有雪中送炭的情谊。 孟秋猜他在送钱,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低声问他,“你刚才为什么?故意输呀?” 赵曦亭闲闲扫了她一眼,笑了声,逗她:“我们孟秋好?聪明啊,这都瞧出来?了。” 他大?大?方方拢着她脖子和她咬耳朵,“你对面那个是澳门?来?的资方,不?把人哄高兴了,怎么?让他出血?” 她能瞧出来?,别?人也自然也能瞧出来?。 一说澳门?孟秋先想到赌场。 这类人最不?缺的就?是现金,普通上市公司都不?一定拼得过,是有许多油水可捞。 孟秋和赵曦亭过于?明目张胆,坐他们左手边的那个提了提眼,打?趣道:“赵公子要么?不?带人,带就?带了个出众的。” “一对比倒显得我们眼光俗。” 孟秋这发现赵曦亭压着烟没抽之后,桌上没一个抽的,像是给他作?陪。 赵曦亭勾唇懒懒地应,“没打?算藏,不?肯跟我出来?。” 他这话一落,剩下两个都看?过来?了。 孟秋脸皮薄,双颊辣起来?。 她的手在底下忍不?住碰碰他的腿,示意他收敛些。 赵曦亭顺势握住她的手。 孟秋坐着一句话没吭,福娃娃一样端着,拘谨倒谈不?上,就?是不?习惯人多。 赵曦亭先前怕她不?适应,没想到她挺淡定。 他看?得直笑,勾着眼尾缱绻问了声,“无聊的话去吃点东西?都给你点的。” 像是没打?算再把她拘在牌桌上。 全是男人的牌桌是有些无趣。 孟秋将手里摸的最后一个麻将摆摆正,走了。 侧厅几个女孩子边吃东西边开茶话会。 不?比她们妆容精致,各个做了延长甲,孟秋又是素颜出来?,衣服也是简单的连衣裙,搁她们旁边一坐,天真得像小学?生。 孟秋尝了尝无酒精饮料。 旁边有个凑过来?,问孟秋,“诶?你这做的野生眉么??哪儿做的,真好?看?。” 她又指了指自己的,“我这个花了五万多,还说什么?首席纹绣师,审美一点都不?好?,想给它洗了。” 孟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其实还好?,并没有很难看?。 她对面那个掩唇塞了颗樱桃,扫了眼孟秋,笑笑,“你问她?她一看?就?天生的么?,哪用受那罪。” 聊眉毛那个转过头,眯起眼睛语气生娇,故意道:“前些年有人说你想跟赵曦亭,献殷勤那叫一个勤,但人一点没搭理你,有这事儿吗?” 孟秋低头拿叉子叉了一片金枪鱼刺身。 吃樱桃的眼风冷了冷,“想爬他床的多了去了,谁没年轻不?懂事过。” “都是老黄历了,人有名分的在这儿,你说这些有意思?” “有意思呀。” 孟秋拿起手机,一板一眼。 ——赵曦亭,你桃花好?旺,她们因为你吵起来了。 赵曦亭的微信和他的表情一样温。 ——回我这儿来?。 - 或许是这次看?孟秋没有抗拒的情绪,后来?赵曦亭晚上出去常带着她。 孟秋看?会了,偶尔也上桌摸一两把。 孟秋慢慢发现赵曦亭还有个原则,但凡放过他鸽子的,下次再要来?就?拒了。 他不?是记仇,是不?差这一个。 生意说来?说去都是双向选择,他的机会只给一次,不?守他规矩的他不?要。 但也有例外。 譬如她爸妈。 赵曦亭在她父母上吃了几次闭门?羹。 他买的珠宝原样退回来?,说太贵重不?能收。 还有一次人到霁水了,孟秋小心翼翼问他们见不?见,何宛菡眼观鼻鼻观心,当没听懂,让她带赵曦亭去周围景点多逛逛。 在孟秋大?三?寒假,他们感情已经?很稳定。 一年里,赵曦亭做了不?少努力。 他润物细无声地在端午中秋给二老寄合适的礼品,他们生日祝福一样不?落。 送的都是些不?显价但很难让人拒绝的东西。 三?九寒天,家里没有地暖。 孟秋经?期抵抗力弱,得了感冒,她平时不?痛经?,这次小腹微微涨闷。 她鼻子塞得难受就?窝在床上休息。 晚上何宛菡给她端红糖姜水,在门?口不?小心听到她打?电话。 小女儿家嗓娇,一病更加,她说:“你别?过来?别?过来?,就?小感冒而已。” 那头似乎在说什么?话,问什么?事。 她隔了一阵才应道:“不?疼的。” “没有贪凉。” 她咯咯笑,有点埋怨,“我哪有经?常在冬天吃冰酸奶呀,那边有暖气我才吃的,我不?傻。” “不?是头发没吹干,纯粹天气突然降温不?适应。” “嗯,真不?用过来?。” 门?边开着一条缝。 何宛菡往里忘,孟秋背对着门?口,长发散在枕头上,她蜷着身体放松地窝在被子里,那边不?知说什么?话,她唇柔柔的卷着,颊上拱起一个弧度。 “想的呀。” 何宛菡敲了敲门?,孟秋做贼似的坐起来?,什么?笑都收了,不?管对面说什么?,干脆利落把电话一挂。 “妈妈。” 何宛菡把碗端进去,慈声叮嘱,“趁热喝,凉了不?好?。” 孟秋摸摸鼻子,“谢谢妈妈。” 何宛菡把门?带上的时候,说了句,“他想来?就?来?吧,提前告诉我们,好?准备。” - 赵曦亭登门?的这天,天下了小雨,孟秋在楼梯口接,高他两三?步,司机在他们身后提着东西。 孟秋帮他擦了擦肩上的绒绒的水串,温声说:“怎么?不?打?伞。” 赵曦亭好?些天没见她了,一来?就?勾她,“心疼我啊?” “心疼我一会儿多给我说好?话。” 孟秋很乖地点了一下头。 她转身要上楼,赵曦亭握住她手腕,没有动。 孟秋疑惑地回头。 赵曦亭往前走了两步,把她扣在双臂中央,下巴摩挲她的肩膀。 “想你了,孟秋。” 司机很习惯地侧过身。 孟秋垫脚往前倾,搂住他的脖子,轻声说:“下次打?伞好?不?好?呀。” 她抱得更紧了,“好?凉,你冷不?冷?” 赵曦亭像是被她的贴心熨帖,松了一点手,孟秋刚站直,他就?凑过来?要亲她。 孟秋吓得眼睛睁大?了,往后仰了仰,赵曦亭眯起眼睛,似非亲她不?可,强势地握住她后脑勺,结结实实印上去,贴着她问。 “为什么?不?让亲,嗯?” 孟秋两只手都挣扎起来?。 “随时有人的。” 毕竟要见父母,赵曦亭也不?敢真太放肆,不?然前功尽弃,他笑了两声,浅浅尝了尝味道就?放过了她。 孟秋心悸地抿了抿唇,斜对面被雨打?湿的白墙,灰涩地滚下一道渍,她好?像才是潮湿的那抹痕。 她想起些往事。 以前有男生给她送情书,她面上平静,心里却忐忑,怕被长辈看?见。 赵曦亭刚才的举动。 让她冒出早恋的禁忌感。 她整了整头发要上楼,赵曦亭又拽住她,语气有些混,“你这副样子回去,你爸妈要把我打?出来?。” 孟秋下意识摸了摸脸。 热的。 赵曦亭爱不?释手地把她抱怀里,“在这儿冷静会。” - 他们吃了一顿很寻常的一餐饭。 家里很早打?扫过一遍,孟元纬出去买了许多菜,九点多就?开始做。 餐桌上快把赵曦亭祖宗十?八代查了个遍。 赵曦亭的答案是—— 父母在单位任职,哥哥经?商,有些资产是从家族老一辈那里积累下来?的,自己做一些投资,生活还算有所闲余。 孟元纬一听好?像还好?,多嘴问了句,“那你父母什么?职位?” 餐桌上有道菜,红烧蛏子。 赵曦亭习惯性给孟秋布菜。 他不?紧不?慢地把蛏子肉挑出来?,放在孟秋碗里,再将壳夹出去,缓缓报了个级别?。 餐桌上短暂的沉默,孟秋头皮发麻,不?敢看?父母的表情。 赵曦亭放下筷子,郑重道:“婚后家里孟秋做主?。” “他们不?会干涉我和她的生活。” “这点我能保证。” 何宛菡和孟元纬还是被吓到了,愣了很久,孟元纬才磕磕绊绊说:“吃菜吃菜。”溺 见过孟秋父母之后,赵曦亭没有马上?回燕城,临时?起意想尝尝她常提起的小馄饨。 孟秋觉着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家“小馄饨”店。 “小馄饨”店不止是小馄饨,它也?可以是每天下班会路过的烧烤摊,或者是黄昏时?分落日会经过的报刊亭,又或是夜晚的公车站。 总之充满烟火气,一日的疲惫得以抵达。 孟秋挂念的小馄饨店在?霁水一中?对面。 霁水一中?很卷,基本上?要到除夕前一两天才放假。 现?在?这个时?间,学校还开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