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秋拍预展,一般安排在正式拍卖前一周左右。 拍卖行会在预展时提供实物陈列,客户经理定向推荐,让观展者近距离接触拍品,同时还有专家团队驻场答疑,解读拍品的背景,分析近年来市场行情。 这种双向的沟通交流,也有利于拍卖行积累客户数据,提高成交率。 沈云微与李善言虽是新人,但也高度参与了预展事宜,还被乔南希指定跟在她身旁学习。 先前都是闷在办公室编图录,现在沈云微总算是有机会过过眼瘾,亲眼观赏她编入图录的那些拍品。 宋元刻本一页千金,刻工如此精良。名家旧藏碑帖,明嘉靖刻本《玉台新咏》,王国维手稿,还有不少名人往来书信…… 乔南希为首的专家们,在扶光拍卖行专家团队中很有分量,沈云微同她们一起为今天到来的参观者讲解拍品。 在沈云微眼中,稳重大气的乔南希就是榜样。 而她不知道,一道灼热而专注的目光,同样也正径直投注在她的身上。 展厅里,秦砚修遥遥相望。 他眼中的沈云微,明艳动人,大方开朗,带着无尽的热情与活力,恰如照亮拍品的那束不可或缺的光。 心意在此刻确定。 她就是他的扶光。 “没想到你这么看重扶光的这场预展,我刚落地,你就拉了我来。” 秦牧看向身旁的秦砚修。 于感情上,秦牧是绝对的过来人,这时温和一笑,缓缓道:“上午才刚出院,就迫不及待赶过来,你就这么喜欢她?” 他指的自然是沈云微了。 可要说喜欢,倾慕,又或者依恋,终究不够完全。 “你说得对,也不对。准确来说……” 秦砚修的眼神一瞬不瞬全落在不远处沈云微的身上,熙攘人声这时也像无声。 “我爱她。”他定声道。 心在炽热跳动,爱意如火山爆发,岩浆疯狂蔓延,一发不可收拾。第41章041所爱“我也比你大,你怎么不…… “我爱她。”秦砚修接着又重复一句,“对我来说,像太阳一样的她。” “没想到你承认得这么快。”秦牧微微勾唇,仿佛将一切看透,不禁揶揄道,“可见太阳能量很大,照得铁树也能开花。” “别顾着打趣我了。”秦砚修无奈地指了指秦牧亮起屏幕的手机,低音量的铃声也在响起,“你有电话。” “私人时间,这些电话我向来都是忽略。”秦牧倒是淡然。 但没过几秒,又响起另一种特别的铃声,与方才略显机械的默认音乐完全不同,显得灵动而欢快。 那俨然是一道专属铃声,专属于顾絮影。 秦牧听到后,立马就按了接通。 秦砚修看他前后表现不一,不由觉得好笑,抬了抬眉:“怎么这通又接了?” 然而秦牧答也不答,简单朝着他指了指手机,就独自一人走到寂静无人的小角落,专心接电话了。 “原来是嫂子的电话。”秦砚修瞬间就明白了。 秦牧实际上只比秦砚修大一两个月,堂兄弟间平时相处,基本不以兄弟相称,总是直呼其名。 但为表尊敬,秦砚修称呼秦牧妻子顾絮影时,却固定了喊她“嫂子”。 半晌后,秦牧带着笑意回到秦砚修身旁。 “刚才在酒店时,你嫂子接到了星星从家里打来的视频,着急和星星说话,所以让我先来准时赴约。”秦牧解释,“眼下她跟小泽一起往这边赶了,等会儿就到。” 秦牧与顾絮影的女儿,如今已经两岁左右,无论是身高还是智力,似乎都远超同龄孩子,无疑是继承了他们俩的良好基因。 听秦牧说,星星喜欢和人聊天,而且口齿伶俐,逻辑清晰,问问题甚至能把秦泽问倒。 作为孩子的长辈,秦砚修也关心起来:“你们都过来了,星星现在由谁带着?” “她姥姥带。”秦牧很是放心顾絮影的妈妈,语气顿了顿,喊得很亲切,“我妈这人,可真是把星星当心肝儿肉来疼,星星跟她也很亲。” 秦砚修知道秦牧生母已逝,虽有个在监狱服刑的继母,但这句“妈”估计也不可能是在喊她。 看来秦牧早将顾絮影的妈妈视为了自己的妈妈,彼此之间相处很和睦。 “他们快到门口了,我去接下。”秦牧低头扫了眼手机,同秦砚修说了句,就急着往展厅外走。 秦砚修望着秦牧那行色匆匆的背影,心道: 这株先开花的铁树,比起他好像也不遑多让。 一年一度的扶光秋拍,也算北城的一件大事,展厅里进进出出的人极多。 众人身处的扶光艺术中心,是扶光拍卖行专门为这次秋拍预展准备的场地。 预展一共四天,不设门票,免费免预约,看展十分方便,任何对预展有兴趣的人都可入场。 由于今天是第一天,扶光格外看重,梅贞也难得到了场,且一来就往沈云微她们那边走。 她匆匆与乔南希交代了几句工作,问及几位重要客户的到场情况。 这些年她虽然基本都在国外,可有乔南希这双眼睛在,对北城商界情况依然了如指掌,按旧例还专门命人给重要客户提前寄去精装版的拍卖图录。 “盛国集团有寄吗?”梅贞轻声问道。 “寄了。”乔南希向她汇报道,“但盛国高层方面对拍卖这事,一向兴趣不大。对接的人虽然礼貌友好,可也只是代为收下图录。” 说起盛国集团,乔南希心里一直存个疑影。 梅贞从前不让寄,有意远着盛国集团。 但自从前些年秦世昌从位子上半退下来,集团实际的掌权人换了秦砚修,她又特意点了名要寄。 从那年开始,扶光方面每年都在寄。 只可惜秦砚修这人,为人寡淡,提起与拍卖相关的,也只对表感兴趣,每逢春拍、秋拍,顶多委托秘书代拍几块中意的表,他自己是不参加任何拍卖会的。 即使如此,梅贞还是每年吩咐人去寄给秦砚修。 “云微,你能过来下吗?”梅贞招呼着正在同客人聊天的女孩。 沈云微听见了,忙向客人说明情况,由李善言接替她继续讲解,而她径直走向梅贞。 “梅总,有什么事吗?” 为了方便工作,沈云微今天穿了一身粉色西装配高腰牛仔裤,初入职场的她已渐渐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气场。 “只是突然想起来,顺便想问问。”梅贞走至角落,面向沈云微道,“我给盛国集团也寄了秋拍的全套图录,不知道你丈夫秦总对此有没有兴趣。” 原来是生意上的事,沈云微了然。 以秦砚修的财力,拍卖行方面想向其推荐拍品,促成两方成交,也是寻常事。 “图录收到了,他挺喜欢的。”沈云微想想后道,“特别是古籍善本那两本。” 梅贞一笑,比她先一步明白过来:“那是因为你,爱屋及乌了。” “哪有……”沈云微并不信这点,只当玩笑话,又道,“至于预展,他本来可能也会来,可前几天他进了趟医院,估计是没精力来了。” 旁人听到生病这方面的事,最多也就是寒暄客套着问候两句。 谁知梅贞听了,却神色大变,语气又急又慌:“他病了吗?怎么这么突然?” “是他蜂蜜过敏了。”沈云微心虚地解释,“住了几天院,但现在已经痊愈,今天上午出了院。” “那就好。”梅贞松了口气。 她看沈云微疑惑地望着自己,似乎很意外于她刚才的过激反应,便描补道:“是我年纪大了,越来越觉得世事无常,听不得旁人病了或者怎么。而且过敏不是小事,那滋味我知道。” “对哦。”沈云微想起件事,“梅总你也蜂蜜过敏。从前我都没听过有人蜂蜜过敏,没想到后来发现,自己身边就有你们两个。” “其实也不少见,如果去医院查,每个人都有很多过敏源,只是我跟秦总症状更明显。”梅贞不动声色地遮掩过去。 但沈云微没有结束话题,道:“说来是我大意,秦砚修这是第一次喝蜂蜜水,从前他的家人把他保护得很好,我感觉他是专门测过的,所以一早就知道过敏的事,饮食一直很注意。” “他爷爷待他很好吧。”梅贞垂下眼眸。 “嗯。”沈云微点了头。 她与梅贞之间,算不上交情有多深,但不知为何,见了梅贞,总觉得亲近,下意识就选择信任她。 于是犹豫之下,沈云微还是多说了句:“但其他人就……” “他爸爸……对他不好么?”梅贞眼中流露出一瞬的神伤,好像心也跟着碎了。 直到这时,沈云微才意识到自己确实说了不该说的话,秦砚修的私事实在不宜告知外人,便歉意道:“对不起梅总,这种事我也不太好多说。” “没事的。”梅贞侧过脸去,渐渐恢复了原先的淡然神色,“我就是好奇随口问几句,毕竟你是扶光的员工,他就是家属。看你这几天下班时间一到点就急匆匆走了,当时还疑惑你推了加班是去忙什么,原来是为了这事。” “对。”沈云微不好意思道,“加班的事我跟善言协调过,以后会补回来,不会耽误大家进度的。” 正说着,不远处一直看向女孩的人,终于耐不住喊了声她的名字。 “沈云微!” 沈云微转过头,只见秦砚修朝自己走了过来。 他英毅清隽的眉眼间还带着残存的病容,略显憔悴,但心情似乎不错,走向她时,脚步轻快。 在她身旁停下后,秦砚修同梅贞打了个招呼,梅贞很留意地观察着他的气色,又关怀了几句病情,直到有人来找她,她才不得不离开。 “想不到梅总是个热心肠。”沈云微感慨一句,渐归正题,“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发现。” “来了有一阵了,但看你不是工作,就是跟领导说话。”秦砚修无奈一笑,“大忙人,发现不了我,也很正常。” “禁止阴阳怪气。”沈云微警告般望了他一眼,“秦砚修,你可真有活力,病刚好就又毒舌。” “那我不说你了。”秦砚修将手里拿的那瓶矿泉水递了过去,“看你一直在讲解,嘴唇好干。” “谢谢。”沈云微接了过去,拧动瓶盖后,狐疑地眯起眼睛,“这瓶不会是你喝过的吧?随手又给了我?” “想什么呢。”秦砚修简直被她梗住,“我会干这种事?” 沈云微却摇摇头,煞有其事道:“那可不好说。” 无端被冤,秦砚修无奈望她一眼:“我跟你,到底谁更毒舌?” 沈云微看他神色认真,好像确实没有恶作剧她的意思,便直白说出疑问:“可是瓶盖很松,明明被人拧过。” 接着,她才恍然大悟:“你特意帮我拧的?” 好容易“沉冤得雪”,可这时男人却不出声了。 正在这时,有两人朝他们这边走来,看亲昵状态大概是夫妻,为首的男人还喊了声秦砚修的名字。 沈云微望着两人,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秦砚修那儿见过照片。 下一秒,果然听秦砚修介绍道:“云微,他们就是我同你说过的,秦牧,还有我嫂子顾絮影。哦对了,刚进来的这位是秦泽。” 由于结了婚,他们对彼此的亲戚都还算了解,即使沈云微之前没见过秦牧等人,也听过他们的名字。 她生性外向,这时是第一个主动打招呼的,叫起人来很热络。 “嫂子好!”她甜甜地唤了一声面前比她大不出几岁的女孩。 接着注意到了同样比较外向,且主动在朝她招手的那位稍显吊儿郎当的男人,笑道:“秦泽你也好。” 最后看向秦牧,她想了想道:“秦牧哥好!” 亲戚相见,众人都和和气气。 秦砚修听了最后一句,走近她后,却皱着眉低声纠正她:“别乱叫。” “哪里乱叫了?”沈云微反驳,“哥哥和嫂子,这不是对应的吗?而且他也比我大呀。” “秦牧没比我大出多少,我们平时都是直接叫名字。”秦砚修同她说明,“再说了,我也比你大,你怎么不叫我哥哥?” “啊?” 沈云微真不知道以他的脑回路,是怎么突然从秦牧绕到他自己身上的。 倒是秦泽机灵,挑了下眉,啧叹一声:“呦,多明显,有人在吃醋呢!” 又笑道:“几个月不见,砚修哥不止跟嫂子结了婚,还变成个恋爱脑,跟我哥一个样。” 秦砚修本人是没说话的,但秦牧瞥了自家弟弟一眼,秦泽便老实地噤了声。 但经这么一明示,沈云微还真有几分晕眩。 秦砚修戏品太好了,这是连堂兄弟面前都演上了。 见秦泽住了嘴,秦砚修这才道:“小泽说话是一套又一套,这几年却从不见他谈恋爱。” “你算是说到点子上了。”秦牧默契地接过话去,“他也三十的人了,从前那么爱谈恋爱,这几年却一直单着,我和絮絮都替他着急。” “哥!好不容易出来玩儿,怎么又催婚?”秦泽不满地嚷嚷,“你们一结婚,成了民政局婚姻大使了?” 说着,他又向最心软的顾絮影求救:“嫂子……” “确实着急。”方才一直沉默的顾絮影自动略过秦泽的眼神,也帮腔道,“连星星都说他该找女朋友了。你们要是有合适的女孩,可以介绍下。” 秦泽顿时放弃挣扎: 啧,夫唱妇随,原不该期待太多。 而秦砚修已经向沈云微投来目光,似乎是央她帮忙,温声道:“我没什么异性朋友,这方面实在帮不上忙。” 沈云微接了眼神,热情搜罗起自己的交友圈:“我这边倒是认识很多很好的女孩,比如我闺蜜兰君若,她现在也单身,可以认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