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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第1页)

  一般养小鬼者,多怀有敬畏之心,不敢造次,所以出事的几率很少。  至于供祖,就更为安全了。  供祖顾名思义,便是将自己的祖宗供起来,求祖宗办事,小事不管,但往往能改家中气运,挡劫挡灾,再不济也可保家宅安宁,甚至可以升官发财。  越是有钱人家,就越喜欢弄这一套。  所被供奉的祖宗,尸体必须得塞在坛中不腐,早年想要做到如此效果,便是拿盐腌制,但若处理不好还是会腐烂发臭,不过现下也有符水泡尸,稳定许多。  还需选择家中一块地将坛子埋下,然后便在那块地面上盖一间四面墙的院子,不想让祖宗跑了的,可以在坛上再盖一个小屋,无窗无门,压着祖宗,但如果想要与祖宗搞好关系的,也可以建盖亭台楼阁,以供祖符贴在四面墙上。  按照谢尽欢所说的,周家必然是后者,供祖符其实没有无门无窗的小屋镇压效果强,但活在院中的祖宗就更为自由,死有百年,便等于供了百年,能有百年时间,可见周家的祖宗的确安分,周家又是燕京里头当大官的,算是祖宗、周家各自安好。  只是……出了个娶妻这档子事儿。  已死之人便是鬼,不似小鬼那般散养,却也是与常人阴阳相隔,鬼,如何能娶妻?  显然,这已经坏了规矩。  梁妄手中的核桃盘了会儿,长久安静叫谢尽欢觉得颇有压力,他平日里很少与梁妄和秦鹿接触,除非是有事不得不碰面,或者是他听到了什么风吹草动,需梁妄出面解决的,才会过来找他们。  实际上,谢尽欢觉得梁妄这个人,不是很好相处。  即便梁妄曾经救过他,谢尽欢也觉得,与梁妄说话不如与秦鹿说话自在。  梁妄最终放下了核桃,问谢尽欢:“你只听到了这一个消息,可有更具体的?”  “告诉我这件事的人也很古怪,是我从周府出来后他见我穿着打扮,拦着我非要与我说的,看上去像是想寻求帮助,可又没有真的对我提什么要求。”谢尽欢老实交代:“我临走前,周家的祖宗祠堂与小院一切正常,院内的鬼魂也没什么波动,比起一些家里养小鬼的要安生多了,这种情况,给鬼魂娶个媳妇儿回来……我不太懂。”  梁妄单手撑着额头说:“前后矛盾。”  “道仙觉得如何?”谢尽欢回来的路上还在想,或许那拦着他的人是诓他的,不过思虑了一番,还是来告诉梁妄了,如若是真的呢?  梁妄道:“若鬼魂安分守己,无需鬼妻镇宅,一般给祖宗娶妻这种事儿,都是谣传祖宗不安分,做了什么祸害事儿,才要娶个女人镇家守着鬼魂,让鬼魂有了牵绊记挂,好一直留在家中办事,但其实往往关押不住的鬼魂,娶了妻子回去,那女人多半也不会有好下场。”  谢尽欢也听过,接话道:“要么厉鬼附身,要么被鬼吓死。”  有哪个正常的妙龄女子,能接受自己嫁给鬼魂这等事?更何况是要娶回去镇宅守家,可见家中鬼魂并不老实。  “你从燕京回来已有几日?”梁妄问。  谢尽欢老实回答:“半月有余。”  燕京离煜州不近,如若不赶时间,慢悠悠地坐着马车回来,的确得半个月左右,可见谢尽欢在卓城欢意茶楼内还纠结了一段时间,才决定来轩城找梁妄的。  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给鬼娶妻本就是坏了规矩之事,如若那鬼魂当真已有了戾气,还送一个活人入院子里,那死的就不单单是被娶回去的女子那么简单了。  梁妄半垂着眼眸,思虑了会儿对谢尽欢抬了抬下巴道:“你去轩城帮本王准备辆马车来,天凉,需要备下的一应不得少,今日还早,午时之后,出发去燕京。”  谢尽欢抬眸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是,这便退下了。  出了书房,他看见还站在书房门前的秦鹿,秦鹿低着个头,后脑勺上的马尾挂了下来,几缕墨发坠在了耳后,柔顺如瀑,白绒的毛领子衬得她一张脸圆嫩嫩的,墨绿的小袄更是将人裹得有些圆滚,那双杏眼,满是不平,谢尽欢叹了口气,问她一句:“秦姑奶奶可要与我一同去?”  秦鹿朝谢尽欢看去,当下翻了个白眼,双手插进了小袄的口袋里,还没开口说话,屋内梁妄便道:“进来,抽查背书。”  谢尽欢看见了,若秦鹿那一个白眼只是烦他,刚才听见梁妄说的那句话,白眼就几乎翻到天上去了,嘴唇张合得很快,似乎是在心里暗自骂了句脏话,还得转身,跨入书房。  谢尽欢可管不动,耸肩先去准备马车。  秦鹿入了书房,头一直都是低着的,就看脚下的路,等站在梁妄跟前了,她才问:“主人要我背哪本?”  梁妄见她这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回想起早间时分,他刚将人从床上叫起来,秦鹿脸上还挂着水珠子,一脸笑意地跟着自己出门时,与现在,判若两人。  “想吃核桃云片糕了吗?”梁妄突然问。  秦鹿怔了怔,心里顿时委屈了起来,她噘着嘴,两只手有些不安分地扭着自己衣服下摆上挂着的穗子道:“想吃。”  “等到了燕京,本王带你去吃。”梁妄说着,见她那小表情,心情好了些许。  说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得要人哄着才行,似乎不论过多少年,这人都长不大。  核桃云片糕,是燕京的特产,秦鹿刚跟着梁妄那会儿去过燕京,尝过一次,乃至后来的许多年,她都说那是她吃过第二好吃的东西,第一好吃的,是在梁王府门前的一碗面。  能得梁妄说句话给个台阶下,秦鹿不会见好不收,这人毕竟是王爷出生,一股贵族性子,这么多年来又是秦鹿自己供着他,把他给惯得如此,就得认他脾性不好,难以低头这件事儿。秦鹿也自省,轻声说了句:“我以后不会再与别人拉拉扯扯了。”  陈小姐的身体,不是她的,陈小姐的身份也与她不同,梁妄当年能不远千里以双肩拉着一辆板车,全靠自己一双腿带着陈瑶的尸体回良川,可见陈瑶在他心中的分量,秦鹿不过是误打误撞,占了人家的身体这么多年,说到底,也只是个外来客而已。  梁妄觉得秦鹿这话说得违心,一双眼仔细地瞧着她的脸,看不穿秦鹿的心思,但能从她眼中瞧出一星半点的难过,她是个外露的人,很少能藏匿情绪,喜怒皆在脸上。  关于梁妄与陈瑶,秦鹿显少去提,她当初没察觉到自己对梁妄的心思前,还在替陈瑶惋惜,有时她照镜子时也会难过,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又温柔,又善良,本应体会世间的所有善意与温情,却偏偏生于乱世,落得早死。  后来秦鹿发现自己对梁妄百依百顺,又不喜欢他与其他女子过多接近,常常因为他的一句话悲喜交替时,秦鹿才知道自己怕是喜欢上这个人了,何时喜欢的,她不知,但至今近百年没曾改变过,日后也不会改变。  所以,秦鹿其实有些嫉妒陈瑶。  时间久了,她会忘了自己用的是陈瑶的身体,也会错以为梁妄时而盯着她看的眼神,是在看她,而非是在看陈瑶。  越想,秦鹿心里越酸,干脆摇了摇头,将这些纷杂的思绪全都抛开,破天荒地跑去书架上拿了一本书,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看,书上的内容完全没记住,但至少当下能转移她的注意力。  梁妄见秦鹿看书,低声说了句:“拿反了。”  秦鹿才哦了一声,将书掉了个儿,显然也未认真看进去。  梁妄不懂,分明方才说带她去吃核桃云片糕时,她的一些小动作出卖了心情,她当是有些高兴的,怎么现在又像是蔫儿了的菜叶子,打不起精神来了。  他从来懒得费功夫去猜测别人的心思,想不通的就不想,尤其是秦鹿,即便不猜,不问,不说,要不了两个时辰,以她的活泼性子,自己得先憋不住来找他说话,只是今日梁妄觉得,他有些大题小做,似乎在某些不知道的方面,伤了人。  否则怎么把这丫头给难受得跑去看书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秦鹿也不会主动好学的。  如此一想,梁妄出了书房,秦鹿的心思早就跟着对方离开而动,等人在书房门前消失,她就这样愣愣地盯着书房门外的雪,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没过多久,梁妄回来了,秦鹿回神,有些失神。  只见梁妄手上捧着五年前办了件事儿,一富贵人家赠送的青耀花瓶来,花瓶内插了五、六枝盛放嫩黄的腊梅,枝丫上还有未消融的雪,梁妄进门将剪刀丢至一边,然后走到秦鹿跟前,把花瓶递给秦鹿,说:“放你房内。”  突然凑到鼻前冷冽浓郁的香,秦鹿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她放下书,捧着花瓶,愣愣地看向梁妄,见他坐回了软塌,似是漫不经心道:“本王不是那个意思。”  “那王爷是什么意思?”秦鹿看着手里的花,又看向一脸深沉的梁妄,不明白他为何突如其来说这句话。第27章百年金盏:四  屋内的两人没有对视,秦鹿一直看着梁妄,梁妄却望着窗外的雪,沉默了片刻,他反问:“本王哪句话惹着你了?”  秦鹿闻言,忽而想起来轩城街道雪里的不快,低下头去,这话,要她怎么说呢?总不能说,实则梁妄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她自己,是她摆不清位置,看不清身份。  梁妄见她如此,忍不住皱眉,她以前不是这样沉默的性子,想必是她自己也不愿再提。  “即便是本王惹了你,你还能给本王甩脸子?”梁妄问。  秦鹿立刻摇头:“哪儿敢。”  梁妄心想,这不一直都甩着呢么,只是片刻沉默,他说:“意思便是,惹你的那句话,非本王的本意。”  断了许久的话突然接上了,秦鹿闻言,不可为不吃惊,她猛地看向梁妄,心都快从嘴里跳出来了,她从未想过梁妄居然也有朝自己解释的这一天,于是没忍住,脸上一红,然后立刻用腊梅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双圆眼,含羞带臊地看着对方。  梁妄见她这模样,以及一朵腊梅花后,抑制不住扬起的红唇,便知道她不气了。  还是好哄的。  “鞋子好穿吗?”秦鹿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一句。  梁妄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鞋,才发现是新的,恐怕是昨晚放在他床头,将那双旧的换下来了。  没有回答,梁妄拿起核桃继续盘着,秦鹿却丢了手中的书本,捧着花朝外跑,一边跑一边道:“我把花儿放房里。”  梁妄瞥了一眼被她随意扔在桌上的书,书页都折起来了,这书可是手抄本,金贵得很,可见她的确是个不爱惜文墨的人。  谢尽欢取了马车过来,三人便要一同上路了,自谢尽欢与梁妄认识,每次梁妄若有事要做,只要谢尽欢不忙,都会跟着过去,主要还是想学点儿什么,最好是能弄明白梁妄不老不死的原因,偷得一招半式都是好的。  实则谢尽欢有偷偷问过秦鹿,问她是否知道梁妄长寿又不老的秘诀,秦鹿坦言她也不知道。  秦鹿之所以不老不死,是因为她这具身体早就已经死了,灵魂附身,能保持肉身不衰也不腐,但在梁妄当上道仙之前究竟经历过什么,她其实知道得不多。  赶马车这种事儿,谢尽欢早就得心应手了,原以为秦鹿与梁妄闹得不愉快,指不定会陪着他一起坐在外面,两人一路上还有得聊,谁知道秦鹿见了马车,入房间抱了一床软被出来,好好地铺在了马车内,又提了一盒糕点,一个茶罐,四、五本书让梁妄路上打发时间,这才陪着梁妄一同进马车内。  瞧她那模样还挺高兴的,小嘴上扬,眉眼弯弯,看得谢尽欢云里雾里。  果然在刺骨的风雪面前,他只有自己驾着马车去燕京的份儿。  梁妄此番去燕京毕竟是要办正事儿,所以一路上也没耽搁,基本上是天刚亮便出发,天方黑就休息,一路上虽碰到绝大部分的地界都是落了一片白茫茫的雪,但好在路面没结冰,省了许多麻烦。  从煜州去燕京,途中会经过南郡。  秦鹿就是在南郡附近长大的,后来北迹破了燕京城,西齐举国迁徙,一路逃亡了十多年,逃到南郡后,秦鹿就与她兄长一起落草为寇,再后来成了匪兵,专门抢官府的粮食补给来接济普通百姓的生活,回想起那些,都已经是很久远之前的事情了。  如今的南郡,也不叫南郡,改名为南都城,他们为了不耽误时间,马车只是从南都城的城门前路过,绕着城门边上走的,因为正逢正午,还有许多时间赶路,所以并未多做停留。  只是路过南都城时,谢尽欢留了个心眼与秦鹿说了句,秦鹿及时掀开了车帘,探出半个脑袋朝外看,正好能看见斑驳的城墙与城墙上重新雕刻的字。  秦鹿还记得,她当时就是在这个地方以手中长矛掷向了城墙上,杀死了那个脑满肥肠的贪官,后来她体力不支,入城打算随便找一家看上去好欺负的打劫点儿粮食吃,结果城中人听闻慕山起义军来了,都知道慕山起义军是山匪起家的,怕得将门窗紧锁,街道上一个人影儿都见不到。  她最终倒在了梁妄的府门前,当时她还不认字儿,只是看着与旁人不同的门档也知道这是个富贵人家,然后一碗面,几个馒头,以及梁妄好听的声音轻飘飘地两句话,秦鹿这辈子乃至于死后的生生世世,就栽在了这个人的手里面。  彼时城中皆是有资产钱财的人,城外零散逃荒的百姓,才是最苦的。  梁妄在城中有一所梁王府,四门三院,两厅一园,厨内三人,洒扫三人,采买两人,看家护卫十二人,管事一人,随行伺候的婢子两人,还有听候差遣的太监两人,从早晨睁眼到晚间闭眼,都有人伺候得好好儿的。  即便西齐再落魄,却没让这自打出生就备受宠爱的小王爷受过半分苦头。  回忆至此,马车已经远离了南都城,秦鹿放下车帘坐回来,一回头正好对上了梁妄的眼神,他若有所思,似乎在她探头出去时就一直看着,秦鹿被梁妄看得脸上微微泛红,不解地问了句:“王爷有事?”  梁妄被她这么一问,收回了视线,又落在看了一半的书上,突然道:“本王想起来了,南郡里似乎有个味道不错的蜜枣甜水儿,你吃过吗?”  秦鹿眨了眨眼,老实摇头:“我幼时过得不好,没得两年安生日子南郡周围就战事不断了,南郡内有什么好吃好玩儿的,没碰见过。”  “回来途中可以去找找。”梁妄说着,秦鹿顿时笑着点头。  也不知是梁妄自己路过住了几年的南郡心有感慨,自己想吃,还是一直记得她说她是南郡人,所以才提了一句,不过不论是哪样,秦鹿都高兴。  虽生于乱世身不由己,活着时没享过什么福气,死后没多久战事就停了,可至少……秦鹿觉得上天对她还算不薄的,她现在过得就挺好,那些满鼻息的血腥与融入于地底的腐烂衰败,已经过去许多、许多年了。  行走十三日,马车终于到了燕京。  当年的北迹,如今的天赐王朝攻下燕京后,不知是听谁说的,说燕京有吉相,城名不可改,所以这些年天赐陆续改了许多地界的名字,唯独燕京还是老名字。  入城前秦鹿才发现,城楼翻修了,她上回来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儿,那时的燕京还没有现如今这般繁华,即便是几年前天赐百年,秦鹿也没与梁妄来凑万人空巷的热闹。  入了燕京,秦鹿不禁感叹一声,惊讶从口而出,此时的燕京处处富丽堂皇,道路宽得八辆马车都能并驾齐驱,小巷街市两旁都是行人,亭台楼阁入眼皆是,红墙金瓦,就是摆摊的小贩身上穿得都不是粗衣麻布,瞧着有些讲究。  这处与明江穿州的水乡之地煜州不同,相比之下,一是富贵牡丹花,一是玲珑白茉莉,前者惊艳绝伦,后者沁人心脾。  马车停靠在了一家客栈前,秦鹿等不住,谢尽欢还未下马车就被她伸手在后背一推给推下去了,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紧接着便见身穿墨绿长裙,裹着一件小蓝袄的秦鹿跳下马车,目光扫了街市一圈,这才掀开车帘扶梁妄下车。  “燕京变了许多。”秦鹿说。  谢尽欢笑了笑:“这是国都,自然是越来越好,秦姑奶奶上回来是什么时候了?”  秦鹿听他这么说,回想了一下,道了句:“大约是二十几年前了。”  一是因为离得太远,二是无事梁妄也不爱出门,三是交通行程的确不便,所以秦鹿二十多年内都没机会再来燕京。  秦鹿的语调里有些沮丧,谢尽欢却突然察觉到一道视线带着几分寒意穿透了自己的背,他回头看去,只见身后唯有梁妄站着,他还提着那只寿带鸟,正整理盖在上面的棉罩,似乎那一眼不像是他瞪过来的一样。  天色尚早,谢尽欢认得周府在哪儿,这些年周府的供祖符都是他来写的,所以他也算是熟门熟路,便将秦鹿与梁妄安排在了客栈休息,自己先去周府打听打听,是否真的有娶鬼妻这么一说。  谢尽欢走后没多久,梁妄便准备出门了,秦鹿知道他挑剔,正在替他看房内可有不好的或者太差的需要替换掉,见人要走,她连忙问了句:“王爷去哪儿?”  梁妄道:“你不是想吃核桃云片糕?正好本王也有些想念那个味道了。”  秦鹿一听,连忙丢下收拾到一半的被褥,跟着梁妄出门道:“我也去!”  周家在燕京还是很有名的,因为周家出了三代贤臣,七十年前的第一代,替刚安生了一些年的天赐王朝打下了基础,四十年前的第二代,又替天赐王朝立下了富国强国的规矩,二十年前的一代,又周游各国,邦交之术得心应手,将天赐的名声给传了出去,才有了几年前的天赐百年,万邦来朝的景象。  如今周家的领头人,命为周树清,年过四十,二十年前跟着他爹走过好些国家,几年前万邦来朝时,他还替皇帝迎过他国贵客,之所以才只是礼部侍郎,是因为礼部尚书乃其恩师,人没老也没死,他不好干欺师代替的事儿,几年之后礼部尚书告老还乡,他必登峰。  周树清还有两个儿子,长子周岩,次子周礼,长子如今在礼部历练,次子习武去了兵部,两个女儿也已出嫁,还有长媳生了个儿子,次子前两年成婚,今年妻子也怀上了,不论拿到哪儿说,周树清都是过得满足令人羡慕的。  本当如此平平稳稳,将周家继续发扬,只是前段时间周树清做了个梦,才让谢尽欢亲自跑了一趟,画供祖符。  周树清一直觉得,周家能有如此成就,离不开那个被供奉在西院之角,独立无门小院中的祖宗。  正因为供祖了,他们周家才能官运亨通,家中子嗣无病无灾,钱财日积月累也是富有,在朝的得皇帝器重,嫁入府中的妇人们也是一派和气,鲜少争吵,兄友弟恭,妯娌互敬,周树清一直觉得这样下去,他能长寿八十。  只是一场梦,让他不得不担忧。  第一次做梦,是在半年前,周树清怀抱妻子,温声细语地说了一番朝中之事,本已合眼睡去,后半夜却一身冷汗惊坐起,梦中场面在脑海中久久不散。  他梦见了周家的祖宗,实则隔了百年,画像遗失,周树清根本不知道家中院落里供着的这个祖宗究竟长什么模样,但他见到的,却是一张泡在了盐罐子里皱巴巴干瘪蜡黄的脸,姿势扭曲,似乎要从坛中爬出,泛黄僵硬的牙齿一张一合,吐出一句话。  “我想走了,让我走吧。”  周树清被吓醒后,次日便领着一家老小于院外上香,平静了一个月后,他又做了同一个梦,一连几个月,每次梦到的时间都越来越短,周树清不得已,才派人去煜州请谢尽欢出山。第28章百年金盏:五  谢尽欢见到了周家的人也是一愣,供祖符按理来说五年一次,他上回去京城不过是两年前,没道理周家的人这时过来,他本想写两张让周家的人带过去,却听周家的伙计说,老爷有要事,还请谢尽欢亲自前往。  于是谢尽欢就过去了。  早年谢尽欢涉足这一行还很年轻,十七八岁的时候就开始学画符了,二十多岁时也算小有成就,不过因为他年龄小,所以不受人重视,周家的人是第一个敢用他的,后来经过了周树清的爹后,周树清也认得了他。  这么些年过去,周树清都四十岁,一半青丝一半白发,身宽体胖了不少,谢尽欢却还是一副年轻的模样,看上去像是三十左右。上一回让谢尽欢画符时,谢尽欢的头发还没白,恐怕是真的凡人之躯,吃再多丹药,补再多气血也抵不住岁月蹉跎,这两年两鬓生了些许白发,眼角也有细纹了,却也依旧是三十出头的模样。  周树清见谢尽欢时,不过是个只知道牵大人衣角的孩子,现如今周树清见谢尽欢,他倒像是谢尽欢的叔叔。  周树清对谢尽欢恭敬,知道他是有大本事的人,故而让谢尽欢顺着自家供祖的墙头转了一圈,谢尽欢跳下墙头时说了句:“没什么大碍,不过是一角有风吹落了符,黄符入泥,符字不显了而已,或许是你第一次梦见后怕得很,后来便越不想梦见什么越来什么,我再给你贴几张安安你的心,你这祖宗安生得很,没有半丝戾气。”  听见谢尽欢这般说,周树清也的确是放下心来,身边夫人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周树清却稍微用力握住了她的手,让她止住了话。  谢尽欢心大没瞧见,就这么被周家的人请了顿饭,给了不少银两,人家还要给他送出门,谢尽欢摇手说不必,他想在燕京转转,便没坐周家安排的马车,自行离开了。  谢尽欢随意惯了,周家的人也习惯了,只是等谢尽欢走后,周树清的夫人低声问了句:“老爷为何不让我问问谢道长?”  “又不是什么光彩事,问他反而坏了关系。”周树清说罢,又叹了口气。  他本是派府中家丁去找谢尽欢的,不过从燕京去煜州的确太远了,途中便经过了十多日,等谢尽欢再过来,已经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内周树清夜夜噩梦连连,上朝都不用心了,后来碰见了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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