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竟炎先是看了看梁妄,再看了一眼依偎在梁妄怀中的秦鹿,他总共见这男子不过两回,上一回与这一回,对方对他的态度都堪称恶劣,徐竟炎原先以为,是秦鹿的主人脾气坏,现下看来,倒是他误会了,刘宪也妄想了。 且不说他没对秦鹿起什么男女心思,便是起了,人家两情相悦着,他也没有机会。 徐竟炎对梁妄拱了拱手,算作拜别,转身离开客栈时,突然觉得浑身轻松,先前在酒楼里还耿耿于怀秦鹿所说的故事,现下,故事就当做是故事,听完了便罢了。有些人,注定就是过客,于生命中绚烂过,匆匆而过,惊不动风雨,但有过相遇,也足够。 徐竟炎被梁妄‘瞪’走了之后,秦鹿还用脸蹭着梁妄的肩头,卖乖似的哼哼说:“王爷,你看啊,徐公子送了我天香花,咱们明日就能离开北漠这个鬼地方,回南郡去了!” 她说的是南郡,不是南都城,显然酒劲儿没过,还在晕乎着。 梁妄伸手捏着秦鹿的脸,将她扯得离自己远一些,‘本王不爽’四个字几乎等于写在脸上了,梁妄瞪完了徐竟炎,又瞪秦鹿,阴阳怪气地问了句:“怎么?离开北漠,你舍得你的徐公子吗?” “舍得!”秦鹿被捏了脸也不觉得疼,杏眸弯成了月牙状,每说出一句话,都能喷了梁妄满脸的桂花酿香,她道:“他又不是谁,我为何舍不得他?我最舍不得的,就是王爷了,哪怕日日见着,我心里都想得很。” 梁妄听见这话,微皱的眉头松开了些,他朝秦鹿凑近,凤眼认真地打量着秦鹿的脸,问了句:“你没醉吧?” “呵呵……”结果换来了秦鹿的傻笑。 秦鹿双手丢了怀中捧着的酒坛,酒坛落地,砸了梁妄的脚尖,梁妄疼得皱眉,脸颊又被秦鹿捧了过去,醉红了脸的女子像是一只猫,乖巧又粘人地照着梁妄的嘴上亲了一口,胆大妄为。 梁妄松开了她,秦鹿险些没站稳,他又把人给扶好了,眉心紧皱,简直进退两难。 秦鹿见他舍不得自己,笑得更开心,双手拽着梁妄胸前的衣服,带着些许得意地问:“王爷知道,以我的性子,本就藏不住秘密,却为何对徐公子的事闭口不谈吗?” “你护着他呗。”梁妄挑眉。 秦鹿却摇头,长长地唔了一声,双手搂上梁妄的肩,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怀中,如同偷腥得逞的猫,笑着解释道:“我本可与你说清楚,但后来我想过,还是决定不说了,王爷说爱我,心里有我,可你的爱之内敛,我得缠着你问了,才能感受得到。” 她笑了几下,歪着头说:“但我明知你吃徐公子的醋,还不愿解释,就是想要你感受感受,如我这般担心失意,是什么滋味儿,不好受吧?” 梁妄瞳孔一瞬收缩,却没料到,秦鹿会说出这样的话。 即便他说了喜欢,秦鹿依旧觉得不够,她喜欢了梁妄那么多年,追随了那么多年,心上漏风的窟窿,没那么容易就被两三句甜言蜜语填补上,若不是无穷无尽,几乎溢满的爱意,她都觉得不够,还想要得到更多。 梁妄险些忘了,她原本就是极热情的人,如他所爱的山丁子,繁花一树,朱果一树,如此热情的人,哪怕梁妄做得再多,相较于她内心的付出而言,都显得淡薄。 “所以,你是故意拿那小子耍本王的?”梁妄问。 秦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费力解释道:“我是故意不解释我对徐公子感情特殊的原因,但我并没有戏耍王爷的意思,反倒是王爷常常戏耍我……” 说罢,她又一笑,声音如银玲,能叮铃进人的心里。 秦鹿略微踮起脚尖,在梁妄的耳边吹气,道了句:“徐公子,与我兄长秦虎长得有七分像,这是我对他不一般的原因,王爷……不要吃他的醋。我这个人心眼儿很实,认定了喜欢一个人,杀我千万遍我都不会改的,哪怕我还有轮回转世的机会,哪怕我忘了与您发生的一切,也一定会在见您的第一眼重新爱上您的。” 梁妄呼吸一窒,心跳声清晰可听,正在噗通、噗通……不断加快。 秦鹿顿了一下,又摇头道:“不对不对,应该要不了见面,哪怕我是听见了您的声音,也还是会爱上您的。” 正如梁妄这个人,出现在她生命中的第一刻开始。 无需见面,只需一句话,一个声音,她就能一直记着,就像是她的心,天生下来上面就刻上了他的名字。 秦鹿忽而低声惊呼,身体腾空,居然被梁妄打横抱起。 装了天香花的酒坛子咕噜噜滚了几圈,险些顺着楼梯滚到一楼去摔个稀碎,梁妄连头都没回,只听房门吱呀一声便被关上,屋内的烛火忽明忽暗,像是被几度风吹,映着灯罩上的一枝忍冬。 秦鹿只觉天旋地转,人就被扔到软被上了。 银发于眼前闪过,秦鹿好似闻到了无有斋书房内独有的熏香和墨香味儿,恍惚之际,她仿佛不是身处于北漠客栈中,而是回到了多年前的南郡,寒冬大雪里,她曾就这样躺着,有些呼吸困难,奄奄一息之状。 然后有个声音说,将午间他不吃饭的饭给她,因为那一餐饭,秦鹿才得以活下来。 那声音刻在了她的脑海中,秦鹿怎么也忘不了,而今亦是这声音,压得很沉,带着沙哑与略微急促的喘息,伏在了她的耳边,说出秦鹿曾想也不敢想的话。 梁妄道:“唤我的名字。” 唇被人吻上,口齿相贴,几乎难以开口说话,秦鹿想了想,眼前这人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他姓梁,曾被皇帝赐名梁望,后又改为梁妄,但他似乎从来没喜欢过这个名字,于梁妄的一生而言,在西齐尚且存活的时候,他也没度过几天快乐的时光。 他真正的名字,从不被赋予任何与国家有关的意义,唯有很久很久之前,秦鹿无意间翻开过梁妄写下的一首诗集,他自己很喜欢,故而诗集的最后一页,落下了两个字。 只看一眼,秦鹿也不会忘记,既被要求,她便开口:“瑞卿……” 而后她看见了一双凤眼,略微诧异地望着她,再然后,是密密落下的吻,与忽而贴近的凉风。 梁妄将她抱在怀中,额头抵着彼此,每一寸的呼吸都充满了温热难舍的感情。 蓝袍被人扔在了屏风上,挂了一角拖于地面,半开的窗户外,银月覆了一层光撒入房间,叫人能在黑暗中看清一切。 梁妄的手臂很白,险些扯坏了勾住床幔的金钩,床幔挂下。 不知是否是有风吹入,床幔与床顶的珠帘微微晃动,两双鞋歪七扭八,一只甚至飞到了屏风外头。 秦鹿记得她拿到那本诗集时,捧到梁妄的跟前问他,后面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梁妄说:“瑞是吉祥如意,卿是高官厚禄。” 秦鹿古怪,问了句:“主人您写这两个字是想诉求什么呢?” 梁妄当时一根笔敲在了她的脑门上,说道:“这是本王的字,说什么诉求?” 现下瑞卿两个字,每每从秦鹿的口中喊出,梁妄的眼便红上一分,如能吃人的野兽,她若停了不喊,还得被梁妄捏着下巴道:“继续唤本王的名字。” 于是瑞卿、瑞卿,叫了半宿。 入夜朱唇诉情语,烛灯半盏解春宵,醉引红霞飞云鬓,屏后双影月皎皎。 昨日一场雨,指使今早清晨有雾。 开了一夜的窗户被风吹过,发出咯哒一声,居然关上了。 屏风上挂着的蓝色长袍被人扯过,随意地披上肩头,梁妄一头散乱的银发,鬓角的一缕居然睡得翘起,绕了一个圈,显出了几分违和的可爱来。 穿好了衣服,他用手腕上的红绳将头发简单地捆在一起,零散几缕落在肩头就不去管了,起身还未漱口,便倒了桌上的茶喝了两口润润嘴。 目光朝门口的方向瞥去,梁妄微微皱眉。 打开房门,靠坐在门旁的小孩儿差点儿滚到了他的脚边。 梁妄立在门前,没有让他进去的打算,白衣倒也听话,怀中抱着装了天香花的酒坛,睁圆了一双眼睛望着梁妄,毕恭毕敬地朝他鞠了个躬。 “不是走了?”梁妄道。 白衣说:“是走了,当时走,是为了寻找出路去,现如今看来出路是找到了,昨天晚上见姓徐的回去,与姓刘的两人喝了一宿的酒,似乎是说,道仙您与秦姑奶奶今日就要走了,所以我来道个别。” “乖了许多。”梁妄道。 白衣将视线落在他半露的衣领中,瞧见一条很快就要愈合的抓痕,他脸上一红,往后退了半步道:“那天晚上,多谢道仙指点,否则现下我都不知要去何处,日后也只能成为孤魂一缕了。” “秦鹿心善,安慰你,却嘴笨,你若不能投胎转世,活在世上越久,就越可能落到本王的手里,而本王平生最讨厌对付不听话的小孩儿,为了免去这个麻烦,才指点你一二,你想得通,也算你的造化。”梁妄说罢,拢了衣领。 风沙吹过的那日,秦鹿数落完白衣之后,渐渐便睡过去了。她压在梁妄的怀中,梁妄又为她心惊胆战了一回,自然睡不着,而坐在对面还为自己的生死发愁的白衣,也瞪着一双眼。 风吹过时,鬼也在咆哮。 梁妄看着渐渐要熄灭的火把,问白衣:“你的第三封信没了?” 白衣点头,道:“碎成了粉末,再也恢复不了了。” 白衣的一生,其实他从未与人说过,小孩儿只有坚强时才能藏得住秘密,一旦脆弱起来,什么话都瞒不住。 他爹与他娘,原先是很相爱的,那是因为他娘隐瞒了自己是妖这件事,其实七年前的他,也可以有另外一个结局,只是凡人的爱情,大多经不起风雨。 白衣的娘用自己的内丹结成了孩子,怀胎十月,最终躺在床上用尽全力经历生死关卡,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时,却因为妖气泄露,露出了浑身妖斑,吓坏了产婆。 他爹听到动静,匆匆冲入产房,瞧见原先夜夜入怀的美娇娘身上布满了鳞片,生死攸关之际,他没有选择要孩子,也没打算留下曾经诉说爱语的妻子。 那一夜轰隆雷霆,白衣的娘死在了与夫君缠绵过的床榻上,而本当面世,或有一番作为的白衣,生生地闷死在他娘的腹中。 秦鹿曾问过,他没有爹,没有家吗? 哪怕他娘死了,他想要投胎转世,他爹也当帮他寻找适合投放珠胎之人,或者父子情深,他陪着父亲直到老去。 白衣从未幻想过那些,他甚至,连自己的名字不曾拥有过。 白衣问梁妄:“道仙,为何我什么也没做,却要受此惩罚,经此磨难呢?” 梁妄回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这是秦鹿都会的道理,此生磨砺,未必不是来世的福报,或许那三封信,不是给你的惩罚,而是给你的补偿。” 白衣不懂,梁妄说:“并非谁都有此契机,能给他人送去希望,得他人记挂一生,感念一世,这些福德,会在你送完这三封信后,记在来世的你上,那一世,你必没有忧愁,不知苦难,安乐一生。”第111章将军之信:二十二 白衣意外,他怕梁妄,其实只要是鬼,大多都怕梁妄。 但他没想到,居然能从梁妄的口中听到这些暖人心的话。曾经白衣一直以为,自己不被人需要,也假装不需要所有人,他以为这三封信,是挂在他身上的枷锁,而非穿在他身上的铠甲。 凡事皆有两面,看到恶的,眼里只有恶,若能看到善,将处处为善。 柴房外的风声很可怕,屋内的柴火也将要烧光,梁妄的手拂过秦鹿的发丝,告诉白衣:“若是你被人毁了两封信,本王当真没法儿救你,索性,你已送出去了两封。” 白衣惊讶,问他:“我还有救?” 梁妄道:“你忘了,你自己不也是一粒珠胎吗?” 其实白衣要送的三封信,也是三条魂魄,正因为是魂魄结成的珠胎,才可以孕育生命。 若他能找到合适的人,将自己化成第三粒珠胎,投入那个人的腹中,成为那个人孩子,便是有再生的机会,世事有转机。 梁妄道:“你给他人达成所愿,自然也能达成所愿了,只是若转世为人,忘却今生苦忧,千万别再胡闹,那时若跑,不会有人如她这般傻,非要追你出去了。” 白衣眼眸晶亮,满怀希翼,便是小屋外再大的风沙他都不怕,最幸运的,是走入死巷时还能受人点播,想通缘由,想通自己来到这个世上的目的。 白衣知道,他不单要谢梁妄,更要谢秦鹿,若非秦鹿心善,让他跟了这一路,他也难遇到这般机遇,加上……秦鹿是第一个说担心他的人,能有人替自己担心的感觉,真好。 白衣说:“道仙不要怪秦姑奶奶,她不是冲动多事,她只是……” “无需替她狡辩。”梁妄垂眸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女子,伸手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脸,道:“她就是冲动多事,是凭着满腔正义不平,心善热情而成的冲动多事。” 可若无秦鹿的冲动多事,当年南郡城外,百姓被南郡的官员欺压、赶杀时,秦虎让她守着山寨,她不会就带着几百个人冲出山间,冲到城门前,杀了狗官,救了难民,最终倒在梁妄的府门前,与梁妄相遇。 若无秦鹿的冲动多事,当年南郡城外的山下,她见梁妄拖着板车,拉着陈瑶的尸体,无需梁妄要求,她自荐附身,要帮梁妄将陈瑶的尸体送回良川去。 她冲动多事地不等梁妄开口,爬上了树,摘下了一枝被白雪覆盖的山丁子。 冲动多事地替梁妄做了决定,搬离了他住惯了的小院,换成了花鸟满仓的别城。 逛灯会、猜字谜、约花舟、赌石、评诗、甚至有过逼得梁妄当街与人文字对骂,她还能在旁边鼓掌叫好,说:“主人骂得棒!” 结果人家要动粗,秦鹿又冲动地将人打了一顿,丢到桥下小河里去,瞧人扑腾了半天险些淹死,又把人救起,最后落得官府找上门,再次搬家的结果。 她惯是个想到什么,便要去做什么的人,梁妄早就看穿了秦鹿的本质,嘴上说着怪,实则心里喜爱,若无她这般冲动,无她多事,那少了多少生趣,为所爱之人解烦忧,为所爱之人化危难,气,也愿意。 只是嘴上的数落少不得,省得她下次张牙舞爪,忘了分寸。 那夜风沙过去,天下起了雨,白衣得了梁妄的教化离开了柴房,临行前本想与秦鹿说话,但后来一想,秦鹿天香花还没找到,还有几日时间,他有机会与对方见面,便还是离开柴房,去找颜姬了。 后来的两日,白衣一直都与颜姬在一起,若得一人心,必得先真心。 他没敢再出现在聂将军的跟前,只是与颜姬说过几回话,得知了颜姬与聂将军原来早有姻缘在,而颜姬的劫数,也在聂将军这处。 人生机缘巧合便如此冥冥之中,凑在一起。 颜姬欠聂彦一条命,从此脱离了妖身,进修为灵,而她若想彻底成灵,还得将这一条命还给聂彦。 颜姬与聂彦之间,也注定不止一场相遇,她要还给聂彦的,直到还清了,她的劫数才能过去。 颜姬与聂将军之间能否有感情,决定了白衣的来生,而白衣的出现,也奠定了颜姬的劫难为何。 那是一场生死之劫,关乎于颜姬,也关乎于白衣。 昨夜,白衣见徐竟炎喝了酒回来,被刘宪拉住,刘宪问他天香花是否送了,徐竟炎回送了,刘宪又问:“那秦姑娘可答应与你成婚?” 徐竟炎踹了刘宪一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人家姑娘与我又非何关系,凭甚嫁给我?” 刘宪道:“凭那朵她用来救命的花儿啊!你该不会还未开口吧?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对秦姑娘还挺感兴趣的,若是喜欢,不如拿下。” “你少放屁!”徐竟炎居然说了句脏话,惊得刘宪一时无言,张大了嘴像是看妖怪一般看着他,道:“竟炎,你被鬼附身啦?” 徐竟炎摇了摇头,感叹自己话不过脑,干脆勾着刘宪的肩膀,道:“陪兄弟喝酒去吧,什么女人不女人的,还是好好守住这北漠,守住天赐的江山,建功立业才是好男儿。” 两人勾肩搭背走了,白衣才知道,原来秦鹿已经得到天香花了,今夜风大,不宜赶路,想必次日,秦鹿与梁妄便会离开七夜城了。 所以白衣才会找到客栈来,蹲在梁妄的门前等了会儿,等到梁妄起身察觉到他,然后出门。 白衣将怀中捧着的天香花递给梁妄道:“道仙与秦姑奶奶跋山涉水来北漠,就是为了找这花儿,却将天香花放在门外歪躺了一夜,险些死了。” 梁妄瞥了一眼那酒坛子里的花儿,接了过来。 白衣道:“秦姑奶奶还没起吗?” 梁妄摇头。 白衣有些惋惜:“我想在这儿等秦姑奶奶醒,也想与她好好作别的,谢她能听我一路聒噪,还愿冒着风险出门寻我,这世上恐怕再没有一人能如她这般对我好了。只是……我与颜姬约好,今早要一同去见聂将军,我怕去迟了,就生变数了。” 于白衣而言,再得一次的投胎机会太难得,他眼见着聂将军的眼里渐渐有了颜姬,当真害怕错过。 梁妄道:“见不见面,作不作别,没那么重要。” 白衣一愣,梁妄又说:“你本就是半途搭上了本王的车,如今半途下车,再正常不过。你这一生的车程还未开始,本王与秦鹿还有下一个要去的地方,她等不了你,你也等不了她,既然都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多一面不会情深,少一面不会遗憾。” 白衣一怔,觉得他说得对,可又说得不对,故而壮着胆子问了句:“道仙为人……一直都是这般冷淡吗?” 像是生命中所遇之人于他而言,皆无意义,反正没谁能陪他走完全程,好似是男是女,是近是远,是生是死,他都毫不在意。 梁妄却笑:“除一人外,本王对谁都这般冷淡。” 白衣像是突然明白了,于是拱了拱手,毕恭毕敬行了礼后,说道:“白衣这便走了,多谢道仙赐名。” 人生无常,如白衣苍狗,福祸相依,多转变,唯有坚定本心,从福祸中,找到自己求活的意义。 白衣明白了。 世间繁华多娇,正美好,他想以一个人的身份,好好看看。 梁妄让客栈小二烧水送上二楼来,小二送了水后,又捧了一瓶花进来。 小二还挺高兴,笑道:“前几日风沙大,将客栈满院子的花儿都给压得半死,偏偏靠近柴房边上的一盆松红梅没事儿,今早还开了许多花,我剪了两枝送给客官,见了也赏心悦目些。” 梁妄看向一枝上八、九朵小花儿的松红梅,浅笑着,与小二道:“将马厩里的马牵出来,与马车连上吧。” 小二一愣,问:“客官这是要走?” 梁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