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北宸将她轻轻放到床上,嗓音带着一丝强压下去的沙哑,“别紧张,我没想怎么样。”“我只是想闻一下,你身上的味道。”事实上,他已经闻不到了,他嗅觉失灵了。他低头在她的额上吻了一下,说了声,“晚安。”随即,转身走了出去。房门“咔”一声合上。顾星念深吸了一口气,依然能听到自己心脏擂鼓一般的声音。额头上,还残留着他唇瓣温热的触感。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真的累了。门外。傅北宸站在窗边,指间夹着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暗夜中明明灭灭。他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英挺的眉眼。他努力克制着自己身体里叫嚣的冲动。眼中是没褪去的欲色。静默良久,他掐灭了烟,转身,走进了浴室。很快,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马都里的夜似乎变得不安宁。下半夜,战枭才回到别墅。盛薇薇侧睡着,她其实没睡熟,或者说,根本没睡。身后床垫微微下陷,随即,一只大手伸了过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将她轻轻扯入一个坚实的胸膛。属于战枭身上那种冷冽的松木香混杂着淡淡的烟草味,瞬间将她包围。盛薇薇浑身一僵,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弹了起来。“啪。”她伸手按开了床头灯。柔和的橘色灯光倾泻而下,照亮了男人略显疲惫却依旧深邃的俊脸。盛薇薇看着床边的战枭,他刚脱下外套,只穿着黑色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小片结实的胸膛。她眼神冰冷,声音更是没有一丝温度,“要么你出去睡,要么我出去,你选一样。”战枭深邃的眸子凝视着她,嗓音有些低沉:“起风了,我怕你冷。”盛薇薇扯了扯嘴角,带着浓浓的嘲讽。“战先生,说笑了。我连魔鬼都不怕,还会怕冷?”战枭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突然开口解释,“薇薇,今天你看到的,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他顿了顿,又说,“过几天,等事情尘埃落定,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盛薇薇精致的脸上表情冷若冰霜,“不用了,我什么都不想听。明天,安排专机,送我回海城。”看见他,她就想起白天那一幕,胃里就一阵翻腾。战枭伸手,想去拉她的手。盛薇薇猛地一躲,避开了他的触碰,眼神里满是抗拒和厌恶。战枭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眸光沉了沉。他放缓了语气,带着几不可闻的哄劝:“薇薇,可以等我几天吗?现在外面还很乱,等我几天,等事情完了,我亲自送你回去,嗯?”最后那个“嗯”字,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哄小孩的意味。“一天都不行。”她语气决绝,说完,径直躺回床上,背对着他,啪,又把灯关了。黑暗重新笼罩房间,也隔绝了所有交流的可能。战枭的心堵得慌,像塞了一团湿棉花。他在黑暗中站了一会,最终还是转身走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这一道门,彻底隔绝了他们的心。次日清晨。顾星念早早起身,坐上了林奇安排的直升机,目的地是边境的白羽山。那是师父隐居的地方。没错,她要去取九天暖了,只差这一味药。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割裂清晨的宁静。快到时,她从舷窗望出去,瞳孔骤然收缩。主宅的方向,一股浓黑的烟柱正冲天而起,张牙舞爪。她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出事了!飞机刚停稳,舱门还没完全打开,顾星念就第一个跳了下去。她跌跌撞撞地冲向后院。那片昔日师父悉心呵护的九天暖药圃,此刻只剩一片焦黑。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呛得人眼睛发酸。顾星念冲到烧焦的土地边,几乎是跪了下去,双手疯狂地在灰烬里刨着,试图寻找任何一点残存的绿色。没有。什么都没有了。一棵都没了!她的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灰土,手背被划出了血珠,可她浑然不觉。凌哲快步跟了过来,面色凝重地在她身旁蹲下。“念念姐,爷爷,不在这里。”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担忧。顾星念的脸色惨白得吓人,因失去九天暖而微微颤抖。这不仅是师父的心血,更是傅北宸的救命药。突然,一阵骚动。两个保镖押着一个女人走了过来。那女人穿着素色的衣衫,头发有些凌乱,但眉眼间的冷傲不减分毫。正是程心瑶。顾星念猛地站起身,快步冲到程心瑶面前,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这火,是你放的?”她的声音因为急怒而有些沙哑。程心瑶抬起头,眼神冷淡地迎上她的视线,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师姐。”她顿了顿,慢悠悠地说:“傅北宸活不了,你一定很难过吧?”这语气,简直是往人心口捅刀子。顾星念胸口剧烈起伏,示意保镖退下。凌哲和保镖们对视一眼,默默退到了远处,但目光依旧警惕地锁定着这边。空旷的焦土上,只剩下她们两人。顾星念死死盯着程心瑶,努力平复呼吸,问了一句,“心瑶,你身上一定藏着九天暖,对不对?”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曾经的天真的小师妹身上。程心瑶闻言,突然爆发出一阵冷笑,笑声尖锐刺耳。“怎么可能?”“全烧光了,一根不剩!我可不会背叛师兄。”她口中的师兄,自然指的是陆冽。顾星念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一小步。“心瑶,为什么,你要帮他做这些事?你不应该为他而活。”程心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突然怒吼起来:“顾星念!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他爱了你那么多年!把你当眼珠子一样疼,当宝贝一样宠着!你为什么不肯跟他走?”“若不是你,他怎么会变得如此疯狂?他已经……疯了!”顾星念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悲哀。“真正的爱不是占有,是他太偏执了,我宁愿他从没遇过我,那样,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陆冽,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程心瑶脸上的愤怒渐渐褪去,转为一种深切的伤感。她喃喃地说:“可他……永远不可能放弃你。如果得到你,他一定会很开心。”她傻傻地说着,无尽的悲伤从眸中泻出。顾星念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某个地方被触动了。“心瑶,离开他吧。去找属于你自己的人生。他就像一支艳丽的七色锦,光彩照人,却也淬满了剧毒。这样的爱,太危险了,放手吧!”程心瑶的眼眶慢慢红了,水汽在眼底氤氲。她张了张嘴,那句哽在喉头的“师姐”,最终还是没有叫出来。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如果傅北宸死了,你会死吗?”“我尽我所能,让他活下去。哪怕,只是多活一天。”她的语气没有半分犹豫,斩钉截铁。程心瑶沉默了。她定定地看了顾星念几秒,然后转身。走到几步开外,她停下脚步,留下了一句话。“老爷子在泗城,安然无恙。”说完,她便快步离开了,身影很快消失在山路的拐角。顾星念看着程心瑶消失的方向,心中百感交集。她缓缓转身,走向不远处师父的书斋。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灰尘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曾经的一幕幕,如同潮水般涌上脑海。师父给她写方程式,在她偷懒时用戒尺敲她的手心……她的眼眶控制不住地红了,视线渐渐模糊。突然。她脑中灵光一现,师父曾经带着戏谑的语气说过的一句话,清晰地回荡在耳边。“你这丫头,又偷吃我的九天暖!跟你说了多少遍,别当零嘴儿糟蹋了!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连七色锦那玩意儿都毒不倒你,那你自己就是个行走的解毒库了!”七色锦……解毒库……顾星念的心脏猛地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敲击了一下!所有的颓然和绝望瞬间被一种渺茫的希望取代。她连忙转身,快步冲了出去。回到别墅,她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实验室。拿九天暖就是为了中和七色锦的毒,不让服用者中毒。而七色锦有两个成分可以解万毒,可以快速清除傅北宸体内的神经病素,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分离了。只要能中和七色锦的毒,那所有问题都解决了。顾星念拿出针头,迅速抽了两管血,放到了保温箱里。“念念。”傅北宸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她吓了一跳,迅速落下衣袖,都没时间去按伤口。“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她摇了摇头,“我只是有点累了,你怎么过来了?”“我来接你,回去吃饭。”他说着,想去牵她的手。她躲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慌张,“我收拾一下,你到外面等我两分钟,好吗?”傅北宸点了点头,走了出去。顾星念快速按住伤口,但喷出来的鲜血已经将衣衫染红了,她快速贴了一个创可贴,按了一会,穿上了外套,就往外走。傅北宸牵着她走出小楼,突然,一阵晕眩袭来,他停住了脚步。等他再睁开眼时,眼前世界变成一片漆黑。他……看不见了。“念念。”他紧张地喊了一声,握住她的手突然用力,令她生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