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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1页)

  不觉元夕已过,朝廷的?旨意?下来,着凤翔二月前启程往常州江阴任县令。阖家上下无不欢喜,纷纷忙着打发凤翔往江阴上任弋?,连凤太太也强打起精神来张罗不停。  凤翔外头亦是邀约不绝,池镜自也少不得要治席为他饯行,晓得他不愿往池家来,这日史家回来,便欲在外设宴请他。既想着凤翔,自然而然就想起玉漏,前些日说下要送她一份礼的?,这几日一忙偏又忘了?。  他满屋里?翻箱倒柜地找一遍,除了?丫头们?的?,竟无一件称心?首饰。青竹听见他是找女人的?首饰便好笑,“你这会找这些没要紧的?东西做什么?是送外头的?人还是赏家里?的?人?要是赏家里?的?我的?首饰匣子里?你翻去,回头再还我一件就是。”  池镜想着上回对?玉漏说得郑重其事,转头又拿件丫头的?东西去敷衍,自己也有些没意?思?。因而没受青竹的?,只问她哪家铺子里?有现成的?首饰卖。  青竹道:“现成的?你只往武定桥长板桥一带去,那里?行院多,卖现成头面的?铺子自然就多。不过我劝你别往那地方去钻,仔细传到老?太太耳朵里?,还当你是去眠花宿柳。不如你往总管房去问问看,库里?闲置的?首饰想必也有,暂借一件去也不妨。”  这厢池镜刚走到总管房,往北屋帐房里?翻册子,前脚进门?,后脚转念就想,要是传去老?太太耳朵里?,老?太太少不得要想一个大男人找女人戴的?首饰做什么?还不是去胡混。因此按下不提,只在屋里?闲兜一圈,随便翻了?翻账篇子。  一翻就翻到他大哥上月各人的?开销,竟超出月钱七十?两之多。那算帐的?老?鲁相公直摇着脑袋哭笑不得,“各房里?所缺之物,都由官中买办去置办,就是各人偶要在外头买件西稀奇古怪玩意?,大项的?自然有店家送了?帐目来开销,小件的?至死?也不过几两银子,大爷大奶奶每月各有三十?两的?月钱难道还不够?大爷月月都花超不少,还月月叫我想法子寻项来填,我哪里?去寻那么些正经事由?”  池镜往前再翻,果然他大哥每月皆超出去七八十?两不等,这还是账上的?,不在账上的?只怕还有不少。怪道他大嫂成日谋算着要在老?太太跟前讨些差事去办,无非是要想法子在这些事情上抽出钱来填亏空。  他把帐册簌簌翻着,笑道:“大哥在织造局当差,应酬少不得,多花些钱也是有的?。这有什么值当您老?人家发愁的??只说是请客就混过去了?。”  老?鲁相公拈着胡子苦笑不跌,“这两个月因是节下,倒还可混得过去。可不见得月月如此请客,上年九月报给老?太太听老?太太还问呢,说大爷除月钱外,还领着朝廷的?俸禄,多少应酬还不够开销的??等着瞧吧,再这么着老?太太就得细问,到时候我只怕再难替大爷遮掩得住。”  池镜阖上那本账,事不关己地笑着,“您已是尽心?了?,实在遮不过去大哥也不能来怪您,只好叫他自己去老?太太跟前交代,总不好叫您在老?太太跟前挨骂。您是家里?的?老?人了?,在老?太太跟前办事几十?年,挨几句骂事小,可别为这点?小事带累您在老?太太跟前丢了?体面。”  说着待要走出去,又给老?鲁相公叫住,“三爷忽地到帐房来做什么?别是您也有开销不过去的?账了??这可是少见。”  “没有的?事,我不过闲着来逛逛。”  池镜摇着手走出去,又带着人套了?车往武定桥去,一面打发个小厮去酒家预备席面,自己带着永泉把这一带逛了?半日。金银玉器看了?不少,叵奈总寻不到件称心?满意?的?。  永泉常日跟着他,最晓得他的?底细,想他外头并没有什么女人,只除了?凤家那丫头。  因道:“三爷不拘什么镯子项圈,随便买一件,穷门?荜户出身的?姑娘也不能挑三拣四。”  池镜却笑,“你懂什么,越是穷,越是要装出一副骨气?,最怕人家小瞧了?她。你要是随便拣些金银之物搪塞,反说你拿着点?臭钱就来糟践她,须得费点?精神挑样够意?思?的?,才?看出你是用了?心?。”  说得永泉直乐,“那索性就再费些精神,野地里?捡些草根子编个什么花环草环的?送去,岂不更显得有心??”  池镜扭头乜他一眼,只是笑。单费心?不花钱可不行,女人总是这也要,那也要,贪心?不足。  回过头来,恰好在人家柜前看见掌柜的?正收着一副珥珰,上头缀着两颗小珍珠,下头坠着颗稍大的?红玛瑙做成的?柿子,寓意?事事如意?。令他一下想到玉漏给糖葫芦映红的?半张脸。,尽在晋江文学城  欲要买下时,不想掌柜的?一口回绝,“这可不敢出售,这是人家拿来暂典的?,典期三个月。要是卖给爷,到日子人家来赎,我拿什么给人呢?”  永泉错身上前道:“又不是什么稀罕物,难道主家一定认东西不认钱?我们?多给一二两银子,你和?主家连本带利都有得赚,这还不卖?”  那掌柜却是个认死?理的?,“那也不成呐,您别瞧我开个小铺子做小买卖,可一向诚信为本,私自卖了?典主的?东西,传出去我这买卖还做不做了??不成,就是给一二百两也不成。”  “一二百两?你不如去抢实在。”  池镜原要罢了?,正待拔腿出去,偏那掌柜叫住说:“您不如去问过主人家的?意?思?,他家就在前面小坎桥底下那四井巷子里?头,门?上贴着对?天官赐福的?年画。您去问过,人家要是肯出让,我没什么说的?,您拿了?单子来,东西就照单价卖给您。”  横竖听他说得近,池镜也是半推半就的?,就按着话向那小坎桥底下寻去。  进了?那四井巷方知为什么叫个“四井巷”,并不是有四口井,是沿巷子进去,在一口老?井处又分出三条巷子。展眼一望,那三条巷子均是逼仄曲折,望不到头。干脆算了?。  可又一想,既已忙了?这半日,此时回头岂不是前功尽弃?因此只得和?永泉分头去寻。  巷子崎岖绵长,太阳从顶头直晒下来,晒得池镜鼻尖上刺刺的?,心?里?也烦躁。一面埋怨自己简直闲得没事做,为了?件没要紧的?东西,为了?个没要紧的?女人,竟走了?这一程子的?路!  然而脚还是不听使唤地往前行着。  折腾许久,总算是寻到了?那户人家。开门?的?一位陈相公,听他们?说了?来意?,就把他们?请进房内道:“那原是拙荆的?嫁妆,因家中艰难,万不得已才?拿去暂典了?几个钱用。大官人想买去,我不敢私自做主,还得要问过拙荆的?意?思?。她到街上买菜去了?,大官人倘或不嫌,请稍坐片刻等她回来。”  一进这屋子就闻到股子霉酸味,过了?元夕,寻常人家都不肯熏炭,又冷,池镜有些坐不住。可这时已进退失据,不得不等下去。  这一坐又是大半个时辰,亏得那妇女回来后肯出卖典票,就把典票买了?来。又折回铺子里?买下珥珰,揣在怀内,骑在马上,觉得胸怀沉甸甸的?,怄得池镜想笑。  是在沿河一家酒家设宴,小厮将二楼包了?下来,命人将两张八仙桌拼在窗户底下。池镜赶去时,除凤翔未到,另邀了?两个朋友,一个姓周的?,一个姓刘的?,并请的?两个唱的?具已早到了?,反是他主人家姗姗来迟。  那周刘二人皆是秀才?相公,不过家中略贫苦一些。池镜却不嫌弃,忙迎上楼去拱手赔礼,“真对?不住,路上给耽搁了?一会,来迟了?,叫几位久侯。”  姓周的?忙回礼,“不敢不敢。只是听小的?们?说,你是往前头武定桥去了?,怎么这会才?来?我们?只怕你是在路上出了?什么岔子,正要叫小的?们?去寻你去呢。”  池镜心?内发窘,自己都觉得说出来招人可笑,只得敷衍,“没什么,在那头撞见位朋友,非拽着说话,就给绊了?这一晌。想必酒菜都凉了?,永泉,叫店家撤下这一席去,另换一席上来。”  酒菜新换,凤翔正巧也到了?,一上楼去几人就道了?恭喜,这厢回谢不绝,又庄重向池镜打了?回拱,“这次得朝廷复用,真是要多谢你,我还没请你吃酒,你反先请起我来了?,倒叫我不好意?思?。”忆桦  池镜请他入座,笑道:“谢我做什么?我不过是替你写信问了?一句。”  “我在官场虽不老?练,也懂些官中世?故。倘或没你那封信,我复官之事不过是谣言,正是有了?你那封信,令尊大人肯替我问上一句,事情才?是板上钉钉。我不谢你谢谁呢?”  池镜摇了?摇手,表示不值一提,而后低着头在案前给大家斟酒。  一见到凤翔,他就觉得怀揣的?珥珰在他胸口晃荡两下似的?,提醒他这一日莫名为玉漏吃的?冤枉。他后悔不该对?她许下什么礼,就是许了?,也该听人的?话,随随便便拿件什么敷衍过去就得了?。反正她出身寒微,难道还会嫌弃?怪自己太糊涂,急于充一份“情真意?切”。  席上大家吃酒行令,那姓周的?又提议以送别为题,大家相继填词,叫姑娘以琵琶相合,即兴而唱。轮到凤翔,他不擅作词,也勉强一首,最尾两句唱的?是“道旁春草寸寸深,香闺离泪行行重。”  那柳琴姑娘放下琵琶来打趣,“偶见凤大爷的?诗作,不是忧国就是忧民的?,今日怎么也忧起闺阁中的?小事来了??想必是这回往常州去,尊夫人舍不得,这几日在家掉眼泪呢?”  众人轰然一笑,凤翔一时窘得脸红,忙摇手道:“柳琴姑娘愈发会取笑。”  连池镜也饧涩着眼睇着他笑了?一阵,那刘相公却说:“你不知道,我们?凤大奶奶是出了?名的?刚强,只怕一生流的?眼泪也不及你一日流的?多。”  柳琴反问:“那凤大爷是在这里?担心?谁哭呢?”  “这个嘛——”刘相公眼珠一转,笑转到凤翔身上去,“你问问他,年前是不是还有一桩喜事?只是他没张扬,大家不知道罢了?。”  那周相公向柳琴附耳几句,柳琴登时大悟,笑着起来朝凤翔连福了?几个身,连道了?几声恭喜,哄得凤翔不好意?思?,忙提酒岔开这话。  大家就都闹过去了?,只池镜脸上还逗留着一抹笑意?,低着头把面前新朝店家要来的?六只酒盅都斟满了?,对?众人说:“我来坐个庄,大家拇战,输的?要一次吃尽这六杯。”  凤翔不擅拇战,几轮下来,醉得路也走不动,自然是由池镜送回家去。  及至凤家,两个小厮来将凤翔搀回房中,回俪仙说:“是池三爷送回来的?,池三爷现在外头小花厅内坐着吃茶呢。”  俪仙因问:“是谁在那里?陪着?”  小厮道:“二爷不在家,云主管暂且在厅上陪着。”  按说俪仙该亲自去谢一句,可她一向就懒得应酬他们?池家人,咕哝道:“又不常到我们?家来的?人,这时不说走,又赖在那里?做什么?做了?回善事就勤等着当菩萨,指望谁去跪他不成?”  一面叫了?玉漏来吩咐,“大爷在外头吃醉了?酒,是人家池三爷给送回来的?,你常到池家走动,跟他们?家的?人也混得熟,就代我去小花厅上谢一谢吧。”  玉漏换了?衣裳往那厅上去,路上还在想,往常邀池镜勤来凤家来坐坐他也不肯,这会冷坐在那小厅上不走,不像为谁的?谢,倒像是专门?等着她去似的?。  果然到那厅上,池镜藉故遣走陪着说话的?云主管,“烦你进去替我向太太请个安,我就不去了?,免得劳累她老?人家费神说话,我在这里?等着。”  那管事的?一去,他就在椅上歪着眼睛向门?前看玉漏,“在那里?傻站着做什么?怎么在你自己家你也不能自便?”  玉漏见他一副反客为主的?神气?,心?里?的?弦不由得松了?松,还真怕隔着好几日未见,两个人又会恢复以往那种半熟不熟的?样子。她不是没有重头再来的?本事,只是累得慌。好在他这回开门?见山,一句话就把彼此拉回到先前马车上的?气?氛。  她走到对?过椅上拂裙坐下,“我们?大奶奶叫我来谢你。”  “谢我什么?”池镜明知故问。  “谢你送我们?大爷回家来啊。”  池镜淡淡笑着,坐直了?身,扣着两个指头把腿上的?尘土弹了?弹,“这么客气??”  玉漏没说话,心?照不宣地低着脸微笑。  池镜远远看着,先也是笑,后来不禁警觉起来。每逢说到这样的?话上,她多半是微笑,好像在对?不起凤翔的?事上,她没有一点?责任。  但他仍旧是轻描淡写又热络的?口气?,“我想着要进来见一见你,又寻不到什么藉口,干脆把他灌醉了?送他回来。果然见着了?,也不枉我陪着吃了?那么些酒,险些没把肠子呕出来。”  玉漏睁圆了?眼睛,“你也吃了?不少?”  “我又不是什么酒桌上的?常胜将军,和?人划拳,自己也免不了?要输的?。”  他们?这班人里?,仅有唐二是在席上以“常胜将军”闻名,因为他好吃酒,算是“久战沙场”,得胜经验自然比旁人多。玉漏不知他是不是意?指唐二,也许只是随口说的?。他的?每句话似乎都值得她严阵以待。本来嘛,男女之事就是一场战争,敌我分明。  他的?脸给酒熏红了?,身上还若有似无的?散着一股酒气?,可能是这样,所以除开说的?那些话,显得他整个人都昏昏淡淡的?,是一点?朦胧的?月阴。  那些话不算,张口就来的?,恐怕连他自己也没细思?细想过。他人还是那个冷的?人啊,心?也还是那颗凉的?心?。,尽在晋江文学城  椅对?着椅,当中那条折枝纹蜜合色地毯在二人间铺成了?长河,好像谁也不能涉河过去。但玉漏觉得冤枉,她觉得自己是做出了?相当大的?努力,可他仍旧站得遥远。这远又不像先前那么远,这是似在眼前,一碰又烟消云散的?距离。像是白费了?一场力。  她问:“那你此刻要不要紧呀?”  池镜拿茶盖子拨着空空的?茶碗,“有点?发昏,别的?倒不觉得什么。”  赶上云主管进来传凤太太的?话,“太太说多谢三爷常记挂着,嘱咐您别忙着走,天色还早,多在家坐会,等身上酒气?散些了?再出去,没得再给风吹病了?。”  玉漏便道:“池三爷说头有点?发昏,烦您再叫人换碗茶来吧。”  “要不收拾出间屋子叫三爷躺躺?”  池镜摇手止住,“不麻烦了?,我稍坐一会就好。”  未几小丫头送了?新茶进来,见有玉漏陪着,又自外头忙去了?。玉漏见他吃了?半碗茶,脑袋靠在椅背上,又不说话,又不走,仿佛要和?她耗个天长地久。  她理着袖子上粘的?线头,听见他忽然笑了?声,“昨天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在你们?家那条巷子口等你,是晚上,雾濛濛的?,分明看着你从巷里?往外走,可总也走不出来,我心?里?发急,想去拽你,脚却挪不动地方。”  玉漏心?想,他还是不说话的?好,不说话的?时候人起码要真实一点?。  但她仍愿意?陪着他扯这些鬼话连篇的?谎,“肯定是魇住了?,睡前松松筋骨,或是叫丫头们?捶一捶,兴许能好些。”  他坐直一点?,敛着眉头,“一会回去是该叫丫头们?捶捶,你不知道今日我为你跑了?多少路。”  “为我?”玉漏简直不知该从哪头问起,“你今日不是在外头请大爷吃酒么?”  池镜笑着看她一回,又朝门?外看一眼,“出去说,我有东西给你。”  玉漏马上想到他许下的?礼,魂儿?忽然来了?些精神,也还是不忘记关怀,“你好些了?么?”  他笑了?笑,一径起身往外走。玉漏跟着出去,撞见个丫头,她对?人说:“池三爷要走,我去送送。”  这厢出来,已近黄昏,月亮有了?个灰淡淡的?轮廓,嵌在蓝沉沉的?天上,周遭云迷雾锁,玉漏跟在后头,看在他背上的?眼睛仿佛散着鬼魅似的?光,她觉得自己是一个谋划着要吸书生精。气?的?女妖精。春风扇(〇九)  忽然池镜掉过头,将?玉漏扯进墙根底下一座假山后头。由怀里?摸出?个小锦匣来,随意?递给她,“我一见它就觉得和你相衬。”  打开是对红玛瑙?烨珥珰,珠翠钗环一类的东西从前在唐家玉漏也见过不?少,不?过都是戴在别人身上。她托在掌中看了看,心里?很喜欢,嘴里?客气着,“我领三爷这份心就是了,没想过真要三爷的礼,三爷又何必破费。”  “钱倒不值几个,要命的是为了它,折腾了一下午。”  池镜把如何买它的事情道给她听。玉漏跟随他的言谈想像着那条曲折无穷的四井巷,湫窄蜿蜒的小路成了一条线,这珥珰就是线上的饵,她自?己则是那握着线的人。  无论他是怎样不?耐烦不?情愿,也终归为她付出?了一点艰辛。男人一旦付出?一点,就会想着回报,果然得到点回报,又贪心地想要更?多?,便不?由得要付出?更?多?,直到女人为他死心塌地。  她虽不?能死心踏地,可也得回点甜头给他,所以把珥珰蜷在手中收在胸前?,眼睛笑得弯弯的,“多?谢三爷,我很喜欢。”  池镜睇了她一会,倦淡地笑了下,“来,我给你戴上看看。”  偏玉漏常年不?戴耳坠子,耳朵上扎的眼有些封住了,那细银钩子半晌穿不?过去。池镜托着她的耳朵,因为过分小心,眉头越皱越紧,额心挤出?几道纹来,舌尖在下唇一舔,索性将?下嘴皮衔住。  凤家自?缺了人手后,就不?大打理园中草木了,这假山底下苔痕露冷,罅隙里?乱遭遭长出?许多?荒草来。玉漏看着他的脸,一时看迷了,忽然想起那些妖精鬼怪的故事的结尾,往往是女妖精以色。诱。人不?成,反给书生以情。迷惑了心,落得个惨澹收场。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抬手摸那只耳朵,“我自?己来好了。”  “别动?。”他轻叱一声,隔一会放开眉,还是那倦淡的笑意?,“这不?就好了?”  玉漏顺着耳垂往下摸,摸到那颗小小的红柿子上,觉得是颗火星子蹦到了手上。  他又给她戴另一只,同样费了些功夫。都戴好了,他退开一步,歪着眼睛欣赏,“我的眼光果然不?错。”  玉漏抬额看他一眼,“你是夸你自?己呢,还是夸我呢?”  他挑下眉梢笑道:“你我之?间?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玉漏还在笑着,他便摇摇手拔腿走了,不?要她再送。玉漏只好往回走,两?只耳朵还在发烫。  走着走着,她把珥珰摘下来收进怀里?。冷风一吹,心也跳得慢了,耳朵也渐渐凉下来,连他身上的酒香也都散了。  隔两?日打发凤翔启程,阖家送至门前?,凤太太一面抹眼泪一面拉着凤翔叮嘱了好些话?,又是凤二爷说了许多?,轮到俪仙,难见的一副楚楚可怜模样,眼圈红红的,话?闷在嘴里?将?说不?说,怕人家听了笑话?她似的。  凤翔一时也动?了柔肠,摸出?帕子替她揾泪,“我这一去,阖家上下就托付给你,望你上敬婆母,下爱手足,和和气气的才好。”  俪仙抿着嘴点头,不?发一言。凤翔眼往人堆里?看见玉漏,一堆话?堵在喉间?,又怕这时候刺激了俪仙,只好忍下来,向她笑着点头。  那一折首无非是珍重?的意?思,玉漏心领神会,也和他点点头。他把心一横,眼一收,攀上马去,穿着青绿补服,头戴乌纱帽,意?气风发地拉动?缰绳,领着两?个下人去了。  玉漏朝去路盯着他的背影望,天在濛濛中透着点亮,附近有人“叮叮”地敲着什么响,是卖麻糖的。出?早摊的人在相互打招呼,锅碗灶盆在响,旋即有人叫卖起来。这些声音渐渐汇成了人海,听起来茫茫的。她认定和凤翔的这次分别是永别,没道理等他回来。然而脑子是这样想,心也管不?住有些怆然。  大家都是怆然,唯独香蕊惦记着正事,一回房就兴兴头头同俪仙说:“这下子好了,总算熬到了这一天,往后西屋那个的贱命就是攥在咱们手里?,明日先想个法子出?来给她些苦头吃,往后再慢慢算计着叫她死!”  俪仙因为正在悲戚,又兼近来这一段见凤翔似有回心转意?的意?思,已提不?起狠心来,只闷头不?说话?。  香蕊倒了茶来窥她,“怎么,你这时候倒心软起来了?”  俪仙道:“我看咱们也太拿她当回事了,她有什么了不?得?还能越过我去?你瞧方才大爷走的时候话?也没和她说。不?管怎么样,大爷心里?还是有我的,我和他到底是夫妻。这会他才走,咱们就弄他的人,等他回来,不?定怎样怪我呢。”  一听这话?,香蕊怄得不?行?,噔一下搁下茶盅,“你看你,好了伤疤就忘了疼!才给大爷哄了几日啊就忘了那贱蹄子的坏处。我尽是替你白操心,盼着算着到今天,你又犯了心软的毛病。我的奶奶,我的姑娘!你几时成了这样没主意?的人了?往常多?少事还不?是说怎么样办就怎么样办,从不?见你这样子犹犹豫豫长芯子的蜡烛一般。”  几下说得俪仙硬了硬心,“那只管这样,你把那小蹄子叫来,我先试试她的意?思。要是她往后肯安守本分,从前?的事我也不?和她计较了。要是她还是想着越过我次份去,就还按咱们商议的办。”  香蕊瘪了瘪嘴,只好按她的意?思去叫玉漏。玉漏算准了俪仙是迫不?及待要拿她开刀,又怕又盼的进了屋里?,谁知俪仙开口却说:“今日大爷往常州去,不?知几时才得回家一趟。他走时的话?你也听见了,要我把家操持得和和睦睦的。我和他是夫妻,自?然一条心,往后只要你规矩本分,晓得自?己的身份斤两?,从前?的旧账我也懒得去翻了,大家都踏踏实实过日子。”  这还了得?玉漏一时“受宠若惊”。又慢慢自?慌乱间?镇静下来,笑了一笑,“奶奶说这话?,我几时有个不?安分的?”  俪仙乜她一眼,“这还用我和你去算么?你成日在大爷跟前?装可怜,又满府里?充好人,专把我衬得跟个夜叉似的,如今谁不?说‘玉漏姑娘和顺,大奶奶凶得霸王一样。’你当我听不?见啊?”  玉漏看见炕桌上茶盅空了,转头去提壶续茶,撞上香蕊在后头站着,她竟也不?避让,直勾勾撞过她的肩去。  一时提了茶壶来,茶烟乍起,在沥沥的声音里?她斜看俪仙一眼,脸上恍惚有一丝不?怀好心的笑意?,“大奶奶见谅,我是没法子。我是什么身份的人?在唐家的时候因为嘴快心直就吃了不?少亏,到了这家里?,还不?长个心眼子?那时在唐家,遇上唐二那个冤家,是个喜新厌旧没长性的货,我的心原是灰了大半。谁知到了这里?来,见咱们大爷却不?是那样的人。大爷满腹文章,斯文谦逊,踏实沉稳,待我又是那样的温柔体贴。我想着,这才是一个女人一生的好归宿呢,我就是学,也要学着处事为人,只盼着阖家上下都喜欢我,才能和大爷恩恩爱爱,一生一世。”  这席话?说完,俪仙本来奄奄待熄的火登时腾腾腾地窜起来,窜到五脏六腑,把桌儿一拍道:“好啊好啊,大爷前?脚走,你后脚就露出?狐狸尾巴来了。他不?在家,索性你连装样子也懒得了,可见我往日没看错,你是憋着要爬到我头上去呢!”  还未说话?,又咚咚咚捶桌儿,“‘恩恩爱爱’,好你个恩恩爱爱,你把我往哪放?反了天了!”  香蕊因见俪仙冒火,忙在旁敲边鼓,“才刚奶奶还发善,说从前?的事别去计较它了,我说什么来着?奶奶宽宏大量,可人家不?见得领你这份情。听听人家的打算,往后要和爷做对恩爱夫妻呢。我看这会倒不?是奶奶容不?容得下人,倒要看人容不?容得下奶奶了。”  一番话?又将?俪仙架在柴上烧,气得再讲不?出?道理来,只提脚踹在玉漏肚子上,“去,把搓衣板拿来,叫这蹄子跪着!”  外头有个丫头忙去取了来,玉漏跪在跟前?,拼命挤出?两?行?清泪,呜呜咽咽道:“大爷才走,奶奶就苛待他的人,就不?怕日后大爷回来和奶奶算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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