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一瞬间凝滞。老皇帝沉沉地看了夜天煜一眼,转了话笑着对容景道:“那如今那只雪狐呢?”“后来我得罪了她,被她给要了回去,据说放生了。”容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道。夜天煜“哈”地一声笑了,“果然是月妹妹的做法,她最是记仇,谁都不能得罪她。”容景伸手揉揉额头,似乎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她脾气的确不好!”夜轻染叱了一声,“我看小丫头的脾气好得狠,你这个弱美人当时定然是做了什么让她大怒不可饶恕的事情,否则她才不会将辛苦抓的小狐狸放生,后悔给你这个黑心的。”“当时我收留了一名婢女。被她知道了,她说我有了取暖的,用不着雪狐了,就给带走了。”容景回想当年,似乎更是无奈,“连让我解释都不给,就对我发了一通脾气。那婢女是药老的义女。哎……”“竟然是吃醋了!”夜天煜大笑,“那时候我怎么就没发现小丫头喜欢你呢!她藏得可真是深。”话落,他对夜天逸笑道:“就算七弟也没发现吧?”夜天逸的脸沉了沉,没说话。老皇帝的脸也有些沉,横了夜天煜一眼,转移话题对玉子书道:“原来玉太子是这样认识的月丫头,这可真是缘分。”玉子书一直静静听着几人说话,此时闻言温和一笑,“是啊,的确是缘分。那时候她没说她是浅月小姐,一别多年,两个月前在河谷县,我才知晓她就是当年那个小丫头,云王府的浅月小姐。”“这样说来玉太子和月丫头也不过是一面之缘了?”老皇帝面色似乎松缓了些。玉子书自然知道老皇帝这话的意思,含笑点头,“不错,但我与她话语投机,一面之缘也交浅言深。此次来天圣,一是为了处理百年前荣王府和东海的婚约之事,二就是借此参加她的及笄之礼,也顺便看看与我东海隔海相望的天圣泱泱大国风貌。”老皇帝点点头,笑道:“百年前因为救贞婧皇后,荣王的确是答应了贵国公主一桩婚约,可惜百年以来,都未能促成此事,朕有生之年希望能够看到这一桩婚事儿,也算做个了结。景世子文韬武略,才华横溢,据说贵国的公主也是读书万卷,且武艺精湛,还知书达理,端庄贤淑。朕很乐意啊!”容景眸光眯了眯,并没说话。夜天煜、夜天倾对看一眼,有些担忧地看向容景。冷邵卓和云离今日纯属是个陪客,二人自然不说话,但也都担忧地看向容景。其余人则都看向玉子书,等着他表态。东海国太子在东海国虽然仅以太子之位,但实则这个太子当得如同皇上,甚至比东海皇还受百姓爱戴推崇。尊太子令,等同于尊皇令,换句话说就是他已经是东海国实际的掌权人。“百年前,太姑姑不得荣王之心,后来不过是逞一时意气,立下了婚约。回国之后,太姑姑便抛之脑后,嫁给了当时东海国的丞相之子,夫妻和睦,恩爱百年。”玉子书闻言款款而笑道:“后来东海国连续两代,再无公主出生,这大约也是天意。直到上一代,本宫才得一姑姑。只是姑姑却是早早就寻到了意中人,自己选了驸马。如今这婚约之说也就延续到了这一代,父皇这一代得了三个公主。姑姑府里的女儿从出生就被父皇封了公主。算是四个公主。”“朕听说两个多月前东海国前来天圣履行婚约的是洛瑶公主?”老皇帝询问。“皇上怕是误会了!是本宫前来天圣想要了解百年前的婚约,洛瑶想要见识一下天圣国土风貌,于是随我一同来了。不过走到河谷县,正赶上大雨滂沱,山石滑坡,我们被截在了河谷县,寸步难行,后来我过华王叔身体不适,旧疾复发,我们担忧,便只能匆匆赶回了东海。”玉子书缓声解释道。老皇帝眉头微皱,不解地道:“照玉太子这样说,东海国对于百年前的那一场婚约是何意?难道不是洛瑶公主来履行和荣王府的婚约?”“自然不是!”玉子书含笑道:“父皇和本宫未曾见到景世子,又怎么能轻易将公主下嫁?更何况当年那婚约之事是太姑姑一时意气所立,父皇待她回东海之后才知情。后来又因为两代无公主出生,便也搁浅了此事。上一代本来派姑姑前来解决,不想中途出了些差错,便再度搁浅了。如今这一代四个公主,父皇才得以派本宫前来处理此事。”“那依照玉太子的意思,如何处理?”老皇帝试探地问。玉子书看了容景一眼,浅浅一笑,“这也要看景世子的意思!”“哦?玉太子何故这样说?难道东海国不想要和荣王府履行婚约了?”老皇帝看了容景一眼。“玉太子和浅月小姐彼此倾心,东海国一直以来秉持高风亮节。自然不会行坏人姻缘之事。”玉子书笑道。“原来是这样!那玉太子就不必担心了,云王府的月丫头自小就和朕的七皇子定有婚约。信物还是已故的云王妃留下的。”老皇帝语气一松,笑了一声,“景世子和月丫头如今一个未及冠,一个未及笄,都还是弱龄之年,对儿女情事朦胧不懂,难免误入错途。一日未定下之前,都做不得数。”容景垂下眼睫,姿态沉静。玉子书含笑点头,“原来是这样!恕本宫孤陋寡闻,一直以来竟然没听说七皇子和浅月小姐的婚约。照这样说来,此事需要好好商议。吾妹洛瑶上次见到景世子一见倾心,想要履行婚约,但我以为浅月小姐和景世子姻缘早定,彼此心仪,加之与浅月小姐有过争抢雪狐那一面之缘,便早早就给了浅月小姐一封退婚文书。”老皇帝面色微微一变,“你给了月丫头一封退婚文书?”“是,皇上不知吗?”玉子书微微讶异地看着老皇帝,见他摇头,他笑道:“我还以为浅月小姐回来京城之后就会迫不及待地将那封退婚文书拿出来,原来竟然没有。”“什么样的退婚文书?”老皇帝追问。“自然是景世子和东海国公主的退婚文书。”玉子书笑答。老皇帝躺靠的椅子歪了一歪,看了容景一眼,见他静默不语,他又看向夜天逸,夜天逸面无表情,他干笑了一声,“玉太子刚刚不是说洛瑶公主对景世子一见倾心吗?难道玉太子当时给月丫头退婚文书时就没有顾忌令妹的感受?”“我和浅月小姐相识在前,相认之后难以推却她的请求,便答应了。那是吾妹还未曾表露心意。本宫后来才知。”玉子书笑着摇摇头,话音一转,又道:“洛瑶看起来表面沉静,但其实脾性却不是如此。她但凡自己想要的看得上的人或者物事,都执着不已。但一旦得手,便再不喜欢。否则我觉得她和景世子到不合适。”“哦?”老皇帝老眼眯了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本宫既然已经给了浅月小姐退婚文书,就不可能再收回。更何况吾妹洛瑶如今似乎对南疆的睿太子上了心。所以,本宫也不算是伤了她的心。就像皇上您说的,她如今也是弱龄之年,对儿女情事朦胧不懂,一切还做不得数,需要沉淀下来才知道。”老皇帝点点头,“玉太子说的不错!一切都还做不得数。”话落,他摆摆手,笑道:“玉太子既然要参加月丫头的及笄,如今还有一个月余,时间还早。你也要在这京城多逗留些时日,今日此事先暂时不谈,我们慢慢商议。总会有个圆满。”“也好!”玉子书从善如流。老皇帝似乎这才想起六公主,对六公主招招手,“六儿,再换一首曲子!”“是,父皇!”六公主点头,适合宴席上弹奏的乐调溢出指尖,是她最熟悉的曲子。这一曲插曲再次告一段落。众人再次觥筹交错,只是更是心思各异,气氛再不如早前。唯一面色如常的一直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容景,温润雅致,清淡闲适;一个是玉子书,面容始终含笑,姿态随意。宴席一直从巳时进行到了未时,方才止歇。宴席后,老皇帝已经支撑不住,由文莱命人抬着回圣阳殿休息。夜天逸似乎不受杯酒影响,约容景、夜轻染等人去议事殿议事。而让六公主送玉子书去荣王府。玉子书以去云王府看望云浅月为目的,推辞六公主。六公主却以自己多日未曾去云王府,也想看看姐姐为由,跟随玉子书一起前往。玉子书闻言不再推辞,含笑应允,二人向宫外走去。夜轻染看着二人离开,笑道:“玉太子真是个人物,才见一面,就将六公主的魂勾了去。没准玉太子回国的时候,六公主也会随了去。”“我看不见准!”夜天煜微哼了一声,也看着二人,玉子书与六公主保持着三尺的距离,居然和容景有异曲同工之妙,他甚至在席间也发现了,这玉太子除了与容景近些,与别人都坐得远。他看着温和,待人和善,很好相处,但越是这样的人,实则是越心思颇深,不好相处。六公主虽然与以往大不相同,改了一切旧习,戒了骄躁和公主的架子。但也不过是金玉其外而已。但见玉子书除了在她开始弹奏那曲《春江花月夜》的时候讶异地看了她一眼,便再没看一眼,便能窥知,六公主在他心里占不到丝毫影响。“我看也不见准!”夜天倾点头附和。“世事难料!世间哪有那么多做得准的事情?”夜轻染似乎刚刚的话语不过随口一说,勾住夜天煜的肩膀,吊儿郎当地道:“你的大婚就这两日了吧?那天的梨花白没喝醉,这回你准备了什么好酒?”“准备好酒也没你的份!”夜天煜打开夜轻染的手。“还在记仇?小丫头都不记我的仇了,你怎么这么小气?”夜轻染攀着夜天煜不躲开,低声道:“那日你抱着赵可菡刚去你的寝殿,我就看到了,没阻止你,若是我阻止你的话,你以为你如今能娶到媳妇?臭小子,不感恩也就罢了。别当我的好心当驴肝肺!”夜天煜闻言哼了一声,但口气到底是软了下来,“坏人姻缘要遭天打雷劈的!算你积德了。”夜轻染翻了个白眼,放开夜天煜,漫不经心地道:“算了,本小王的姻缘估计早就被月老给掐断了。积不积德没什么大碍。”夜天煜回身看向他,就见夜轻染面容下有一抹晦涩和灰影,他本来想骂他两句,就那样生生地压了回去。他的心思他一直清楚。可惜,伤心人多了,不差他一个。夜天逸等人不言语,向议事殿走去。玉子书出了宫门,便径直地走向了容景的马车,车前弦歌连忙挑开车帘,将他恭敬地请上车。他上了车后,帘幕落下,遮住了他的身影。弦歌一挥马鞭,马车离开了宫门口。玉子书似乎忘了后面跟着的六公主。六公主愣愣地看着容景的马车离开,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过了片刻,才收回视线,咬住唇瓣,手中的帕子攥紧,心中恼恨,但却发作不得。“公主……”六公主的贴身婢女一直跟在后面,此时见玉太子居然就这样扔下公主坐着景世子的马车离开了,小心翼翼地开口,“您还去云王府吗?”“去,为什么不去!”六公主面色随沉,但声音温婉,若不看她面色,难以发现她心中气怒交加,吩咐道:“备车!去云王府!”“是!”那婢女连忙对宫门口的侍卫吩咐。不多时,一辆马车备好,六公主上了车,马车离开宫门口,向云王府而去。这时,玉子书乘坐的容景的马车已然走得没了踪影。云王府浅月阁,云浅月本来躺在床上打算午睡,听到凌莲禀告玉太子来的消息,腾地跳下了床,鞋都顾不得穿就往外面跑。凌莲一把拉住她,连忙道:“小姐,鞋,穿鞋!”云浅月“哦”了一声,连忙胡乱地提上鞋向外冲。凌莲无奈地跟在云浅月身后,转眼间就见她施展轻功跑了个没影,她还没来得及说刚刚得到消息玉太子往云王府来了,马车刚出了皇宫而已……可惜,她家小姐没给她机会。云浅月飘身而落,站在云王府大门口,向左右看了一眼,大门口除了守门的侍卫,空空荡荡,别说车影,一个人影都没有,她不由蹙眉,回头看向身后。凌莲也飘身而落,对云浅月小声道:“小姐,奴婢说玉太子是要来云王府,没说这么快就到,他乘坐景世子的马车,刚出宫门而已。”云浅月瞪了凌莲一眼,恼道:“你干嘛不早说?”“您也没给我机会说,就跑出来了啊!”凌莲无辜地看着她。云浅月摆摆手,“算了!不怪你,是我太急了。”话落,她对一个侍卫道:“去牵我的马来。”“是!”那侍卫立即应声,去了。“小姐,您要去迎接玉太子?”凌莲询问。“嗯,去接他。”云浅月面色轻松,眉眼含笑,如一弯月牙,对那名走去马厩的侍卫喊道:“牵两匹!”那侍卫又应了一声。凌莲想着小姐和玉太子的关系真是非同一般,她从来没见过小姐对除了景世子外的哪个人上心至此。皇宫到云王府不远,她连这么片刻的功夫都等不及了。不多时,那侍卫将马牵来,将缰绳递给云浅月。云浅月足尖轻点,轻飘飘地落在了马背上,伸手一拉马缰,阻止住凌莲要接过另一匹马的动作,对她道:“你不用去了,我接到了他之后和他去找地方赛马。你在府里等着吧!”话落,不等凌莲开口,双腿一夹马腹,身下的骏马离开了云王府门口,另一匹骏马被她缠着缰绳牵着,两匹马踏踏踏踏地向皇宫而去。两匹马穿街过巷,一路飞驰,路上行人纷纷避让,仓惶躲开。行人躲开后,惊魂未定地看着策马疾驰的人,当看清了马上的人是云浅月后,都想着浅月小姐有多久没上街了?更是多久没这样张扬嚣张不顾忌地打马疾驰了?这样一想,居然还有些怀念她以前将京城搅得翻天覆地的那些轰动大事儿!如今她安安静静地躲在云王府,让人感觉真不太习惯。穿过两条街,云浅月看到了缓缓而行的容景那辆通体黑色的沉香木打造的马车。她扯开嘴角,迎风一笑,便迎上前去。弦歌见云浅月居然迎了出来,而脸上是她从来没见过的笑,他不禁为自家的世子觉得扎眼和泛酸,这浅月小姐对玉太子也未免太在意了。虽然心中腹徘,但他还是勒住马缰,缓缓停住马车,等待云浅月走近。云浅月来到马车前,勒住马缰,微微侧身,伸手挑开车帘。入眼处,玉子书正坐在车中闭目养神。似乎感应到云浅月来,在她挑开车帘的第一时间便睁开眼睛向她看来,须臾,他嘴角微微勾起,对她温暖一笑,“来接我?”云浅月轻哼了一声,“你昨日来了不先来找我,今日你这尊大佛好不容易想起我登门拜访,我焉能不来接?万一你见到我家的门前看着我家太破,掉头就回怎么办?”玉子书笑容可掬地看着她,“谁敢说云王府破?若是云王府破,这天下的房屋楼阁怕都是茅舍草房。浅月小姐,你的魅力很大,我恨不得到了京城就匆匆赶来,奈何你家门前有一尊玉麒麟挡道,我若不先安抚住了,恐怕人刚见到,便被打道回府啊!”这话意有所至,说得极为隐晦有水平。云浅月“噗哧”一声笑了,容景是她家门前的那尊玉麒麟吗?嗯,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她笑吟吟地看着玉子书,“你喝了多少酒?没醉吧?”“喝得不少,但见到了你,就不醉了!”玉子书笑着摇摇头。“从东海到天圣,这一路奔波劳累,但昨日你在荣王府歇了半日又一夜,可歇过来了?不累吧?”云浅月又笑着问。玉子书扫了一眼云浅月身后那一匹无人乘骑的空马,了然地摇摇头,“歇过来了,不累!”云浅月见他摇头,立即对他伸出手,豪爽地道:“既然如此,走,赛马去!”玉子书将手放在云浅月手里,含笑点头,“好!”云浅月握住玉子书的手,手腕轻轻一拽,将他身子顷刻间拽出了车厢,飘然坐在了另一匹马上,须臾,她松开他的手,双腿一夹马腹,再不发一言,身下坐骑向城门疾驰而去。玉子书打马跟在她身后。两人两马眨眼间就消失了身影,弦歌回过神来想喊人,早已经没了那二人的踪影。☆、第三卷倾天下第九十一章父母情事云浅月径直打马出了西城门,身下上好宝马,脚力极快,秋风吹来,青丝衣袂飘扬,远远看来,她一身紫色阮烟罗,像是紫霞从天边飘泻下来,即便太阳不烈,也美得炫目。玉子书跟在云浅月身后,一样纵马疾驰。他一身锦贵华袍,青丝玉带,随着骏马奔跑起来,衣袂飞扬。如玉的姿容,倾世的风采。令所过之处,万物皆惊心。二人一前一后,在长长的街道上,如铺开一幅画卷一般。街道上的百姓们纷纷避让,之后惊艳地看着玉子书远去的身影,久久收不回视线。直到那二人出了城门,方才三五一帮,三两一伙地聚在一起,纷纷谈论那个人是谁?什么身份,京城何时来了这样一个人物?云浅月不管因为玉子书的容貌身后已经谈论成一片,有席卷京城之势,她只策马疾驰,向西山而去。出了京城,通往西山的路上一路平坦,玉子书渐渐与云浅月并排,两匹马如腾飞的龙,风驰电掣而过,只掠起呼呼的风声。一个时辰后,云浅月勒住马缰,偏头看向玉子书,笑道:“马术退步了?”“地形不熟!让你站了优势。”玉子书温暖一笑。云浅月看着连马蹄子都在一条直线上的两匹马,撇撇嘴,“地形不熟都能和我并排成这样,你这是谦虚还是骄傲?”玉子书轻轻一笑,“你说呢?”云浅月白了他一眼,翻身下马,放开马缰,让马信马由缰地径自休息吃草,她对玉子书拉长音道:“走吧,玉大太子,我们上那处凉亭休息一下,让我考察考察你怎么突然间就来了天圣?”玉子书笑着点头,也松开马缰,翻身下马,抬步跟上云浅月笑道:“有问必答,绝不敢隐瞒。”云浅月扭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笑容明媚。玉子书伸手拉住云浅月胳膊,云浅月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他伸手将她被风吹歪的发簪正了正,又将吹散的青丝捋顺到耳后,自然地放下手,看了一眼她单薄的衣衫道:“都深秋了,居然穿得这么少?不知道添衣吗?”云浅月心下一暖,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也没添衣?”“我与你不一样,你不是体质畏寒吗?”玉子书微微蹙眉。云浅月忽然笑了,伸手抱住玉子书的胳膊,轻轻叹息地道:“小七,我以前那个身体畏寒,这个身体不畏寒了啊!重生一回,总有变化的是不是?”玉子书一愣,须臾,哑然失笑,“是啊,我竟忘了,彼芸儿已经不是此云儿了!”“彼小七也已经不是此子书了!”云浅月语气有淡淡的惆怅。玉子书用没被云浅月抱住的那只胳膊摸摸云浅月的脑袋,也怅然地道:“是啊,有时候总会活在从前,转变不过来,即便时空已经不一样,人和事儿也已经不一样,容颜已改,身份已改。但还是忘不掉。”“忘不掉就不要忘,那是我们的人生,我们的回忆,无论是黑色的,还是白色的,还是灰色的,还是彩色的,都是我们走过的路。一步一个脚印,认认真真地走过的。我们为何非要忘了?”云浅月将身子半个重量都靠在玉子书的胳膊上,抱着他的胳膊拖着他往前走,语气极轻,“正因为我们比别人多活了两辈子。正因为我们有了那辈子的不圆满,所以,我们才更知道怎样去活好,知道自己要什么,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活得精彩、圆满,此生不同于上一世,要再无遗憾。”玉子书低头看着云浅月,见她目光看着天边,上一世清冷的眉眼被这一世轻柔的眉眼所取代,上一世恪守严谨,冷静理智,从骨子里透出的冷情和凡事克制在这一世都不见踪迹,他能看到的只是她温软如水,恬静随意,闲适婉约,令人见了轻松舒适的姿态。他眸光不禁变得温柔,低声道:“云儿,你变了!”“嗯,变了!”云浅月诚恳地点头。“变了也没什么不好!”玉子书收回视线,目光看向天边,秋高气爽,万里无云,他温声道:“上一世该做的,我们一分没少做,甚至不该做的,我们做了何其之多?不惜所有,倾尽性命。这一世,就该按照自己的意愿而活。这是上天补给我们的。”“嗯!”云浅月也仰着脸看着天空。接下来二人谁也不说话,一步一步向山上走去。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他们每年都要抽出时间在新茶冒芽的时候去采摘新茶。她走得累了的时候,就这样抱着他的胳膊,将她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依靠给他。而他任劳任怨,半声也不吭。一路相携,从几岁的孩子,到二十几岁的大人,慢长而又短暂的二十年岁月,焦不离孟,孟不离焦。那些尘封的过往,似乎第一次在这静寂的山里有一个发泄口,可以安静地流淌回忆,像电影一般地放映。无人打扰!来到半山腰的凉亭,云浅月依然抱着玉子书的胳膊不松开。玉子书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提醒道:“被景世子看到,又该醋了!”“你还怕他醋?”云浅月收回思绪,好笑地看了玉子书一眼,依然没松手。玉子书只能任由她拖拉着一起坐下身,她和以前一样,没骨头一般地靠着他半个身子,似乎时光未改。他笑道:“毕竟与以前不一样了!”云浅月笑意收了一些,摇摇头,“改的是环境和时间而已,有什么不一样呢!你无论如何变化,也还是小七,我也还是我。容景,他是我的甜蜜,不是我的负担。”玉子书浅浅一笑,“云儿,我为你高兴。”“嗯?”云浅月挑眉看着他。“你找到了景世子!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爱你。不该近他身的人,他不会让之近一步。对你的在乎,甚至超越了自己。”玉子书笑道:“容景那样的人天下本就不多,被你遇上了,是福气。”云浅月含笑,面色多了一抹温柔,诚挚地道:“小七,你也会找到一个好女子的!”玉子书笑而不语。云浅月忽然坐起身,看着他,眸光看尽他的眼底,他眼底一片温暖,色泽凝润,看不到别的颜色,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忽然又放弃,收回视线,重新靠在他身上。玉子书将云浅月刚刚那一瞬间流露的情绪看尽眼底,并没说话。过了许久,云浅月用手捅了捅玉子书,“你不是要交代吗?你怎么来了天圣?”“南梁睿太子在十大世家蓝家发生的事情传到了东海,洛瑶听闻居然天下都在盛传她和睿太子之事,她便坐不住了,跑去和父皇请了旨,要去南梁看看,她一个女子,只身出门,父王自然不准。她便去找了紫萝。紫萝一直以来和洛瑶不对卯,她不喜欢洛瑶,相反洛瑶也不喜欢这个从小没在皇宫长大的妹妹,二人在一起的时候,一直当对方是空气。这让父皇很头疼。洛瑶找到紫萝后,紫萝正因为找不到华王叔和姑姑发脾气,以前他们去哪里,她都知晓,独独这次,那二人扔下她走了个无影无踪,她连踪迹也不知,很是恼恨。本来见洛瑶去找她,在气头上的她更是避而不见。但当听说洛瑶想要去南梁,又说也许华王叔和姑姑就在南梁或者天圣。她立即就答应了。”玉子书慢慢解释道:“于是二人一起跑去找父皇。父皇第一次见到两个女儿和睦,大为高兴,但听说二人要一起离开东海,虽然紫萝时常跑在外面,但那时候都是跟着华王叔和姑姑,这回两个女孩子,自然还是不放心,不准。于是二人就左右磨父皇,父皇被磨得无奈,便喊了我去。”“所以,你就陪着二人来了?”云浅月眨眨眼睛。“我想到你也快及笄了!我在东海朝中也无事,便答应陪二人一起来。”玉子书笑道,“父皇见我答应,于是放了心,便应允了二人。”“可是你没和她们一起,而是进了天圣地界便分道扬镳了?你可真放心,不怕她们出事儿,你跟你的好父皇难以交代?”云浅月挑眉。“我派了人在暗中保护她们,一般寻常人奈何不了她们。若是不寻常的人,定然是知道她们的身份才找上她们。但也会顾忌她们的身份,不会为难她们。出不了大事儿!”玉子书摇摇头,看了云浅月一眼,笑道:“况且你不是派了人去了东海吗?既然知道她们出了东海,你怎么可能不派人查找她们的下落?既然知道了她们的下落,你自然会保护她们的,天圣可是你的地盘,我鞭长莫及。”云浅月翻了白眼,愤道:“你算计的到真是精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