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理了理制服,板正站在大门外。他工作的任务就是核实每位来宾的身份,确定他们来店意图。如果遇到行踪可疑之人一律拒之门外。对于这份工作,他非常重视。也因为他认真负责的态度,张总多次公开赞扬。他是家中独子,年幼时父亲早早去世,只留下寡母相依为命。许母为了拉扯大这个儿子,一年四季接些盥洗衣裳的活计只为赚些微薄生活费,手脚长期浸泡在水里,满是冻疮,也不愿意买药。为此,许文也一直很心疼母亲,半大小子从小就晓得干杂活赚钱,机缘巧合下能在富贵饭店当门童,已经是他求之不得的最好机会了。他懂事得早,知道家境清寒,唯老母和半间破瓦房,实在是没有能力娶妻生子,他自己也绝了这条心,只全心全意对待他这份门童工作。除了不菲的工资,还为着歇业后后厨那些吃不完的厨余剩菜。就这样过了这些年,他的工资积攒了不少,全交给母亲好好保管着。只是没想到,在机缘巧合下,小八就这么闯入了他的世界里。小八美丽、善良,仅有的几次接触下来,他的心里就全填满是她的身影。为何喜欢,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只觉得见到小八,他的心脏就如同小鹿一般快跳出胸腔外了。他鼓起勇气,向小八倾诉了心声。也很幸运得知了小八的心意,与自己相同。前些日子,他实在没忍住,告诉了母亲,自己有了心仪的小姑娘。许母喜不胜收,笑着笑着又哭了。她翻出一盒老旧的铁皮盒子,打开后里面是包裹严实的小布包。又揭开这布包,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一叠纸钱。这都是这些年,娘俩积攒下来的所有钱财。许母满眼含泪,脸上又是欣慰,“儿啊,都怪我没本事,让你这个年岁了还没娶上媳妇。”许文也是眼眶湿润,靠在许母身边,哽咽说,“娘,我知道你养大我不容易,我都知道。”许母将钱全部交到许文手里。“如果你和那小姑娘情意相通,就把这些都交给她,这是我们家的诚意,虽然家里不富贵,但是绝对不能委屈了她。”许文含泪收下,点了点里面的金额大概有两千多块。他和娘几乎都不花钱,吃饭店剩菜,穿多年旧衣,许母这把年纪了还一直在帮人洗衣服,双手都烂得没一块好皮,可这样,她还要继续赚钱,不愿意成为儿子的负担。结果这几年积攒下来,竟然也有不少钱。许文将铁盒贴身放好,冲母亲露了个大大的笑容,“娘,你放心,小八是个好姑娘,我肯定会好好待她的,只要她愿意和我在一起,我相信日子会越来越好的。”许文长得很普通,没一处出彩的五官,一眼看过去就是普通两字。唯独说起小八,他的眼里透着缠绵又晶亮的光芒,衬得整个人都明亮不少。心中有爱的人会闪闪发光。许文这边捋明白了心意,可再也没见到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往常总是十天半个月能在富贵饭店旁边的桃酥干果店看见她。可这都多久了,也没再见到她。怎么回事?许文顿时魂不守舍,连着几天茶不思饭不香,守在大门外都呆呆的,满脸憔悴,脸颊都消下去一大圈。张总进出几天,终于察觉到门童的异样,忍不住驻足询问,“小许,你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许文一见张总,先是礼貌问好,然后继续一脸呆滞。这下,张总真的在意了。他没见过小许这个模样过,一直以来他总是活力满满地对待这份工作,怎么突然这几天焉成这样。再三追问下,小许才吞吞吐吐说出了实情。张总也是年纪大了,一瞧见这年轻男女的情爱之事,竟然工作也不做了,执意要带许文去小八家问个清楚明白。之前张总曾上门找林叶商谈过事情,还记得她家的住址。许文惴惴不安,在这一时刻反而胆怯了。如果人家小姑娘变了心意或者有其他思量,自己这样贸然前往,岂不是打扰?他的脸白里变红红里又变白,母亲给的铁盒贴在胸膛的皮肤上,热得发烫,他紧紧抱住。他从未处理过这样的事情,他只是个挣扎在生存线的小人物,面对心爱之人不知道怎么说怎么做才对。可什么都不做不说他又心如刀绞。在他心里,他满心满眼只有小八。张总看出许文内心的纠结。他也很理解,小许在他店里干了几年,他的家里条件他很清楚,包括现在他心头的顾虑。只是,小许是个好孩子,同样金家的小姑娘也不差。如果在这紧要关头,他张作胜伸手帮一把,何尝不是做了一件善事?至于结果如何,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小许,你也别多想,我正要去金家找她们十丫头谈桩生意,你陪我去一趟。”闻言,许文猛抬起头,眼眶通红地看着张总,半晌后,他才感动点头,“好的,张总。”*小八坐在院里,无神地看着那窝鸡仔。九只鸡,活蹦乱跳地互啄打闹,活力满满。小九下地了。小十训练去了。全家只剩下她。她也想跟着小九下地,可她实在没有心情。她心里难受,刺挠刺挠地难受。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或者说,遇见许文之后,她体验了很多从未体会的感受。一想到这些,心头就溢满酸涩之味。那天晚上,姐姐们话还在脑海里深刻旋转,是啊,有遇人不淑的二姐,也有如今生活幸福的大姐六姐七姐。大姐相夫教子,孩子乖巧,婆家优待。六姐身怀六甲,最近接回周家全家悉心照料,七姐跟着七姐夫出车载客赚钱,赚钱赚得不亦乐乎。她呢?许文是值得她托付的人吗?如果不是怎么办?就这样满心想着这个人,结果一抬眼,竟然见到人活生生站在大门口。“你…”小八不自觉站起身子,就这样一错不错地看着。门口,许文扒着门柱,也直勾勾望着小八,一错不错。两人就如无旁人般对视着,才发觉这几天的相思之苦,这么重,这么刺骨。直到张总在旁咳嗽一声,两人才回过神来。小八连忙招呼人进来坐。张总说明来意,便借口去外抽根烟。院内,就留小八许文两人。两人都是内向的性格,这会儿没外人了,反而都说不出话来。许文满脸涨红,盯着脚下那块土地,挤出几个字,“你近来可好?”“怎么不来酥饼店了?我…”他吞咽了一口水,心一横,将怀里铁盒掏出来,不由分说塞进小八手里,然后转头跑走。任凭小八在叫唤都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