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也跟照片里的一样,乌溜溜的,眼里充满了警惕和不安。随着他出现在窗前,一股浓郁清甜的麦香也跟着飘了过来。陈藜眨也不眨地看着那个地方,他的喉结一动,期期艾艾地出声:“我……”窗帘“唰”地拉上了。陈藜站在窗下,脖子都抬得酸了,那个帘子就是怎么都没再敞开过。这一次,监管局的审核用了比以往都长的时间,足足过了一个礼拜多,这才有了音讯。这回他们把审核的每一项标准都列了出来,对比了所有申请者的服役年资、援边次数、军衔和功勋等等。消息出来的时候,陈藜还蹲在地上刷鞋子。一个同志得了消息,大老远跑到宿舍来,找到他说:“陈哥,你选上了!”近几年,国家刚刚恢复高考。陈藜用力刷了两下,把鞋子扔进盆里。他活到了三十几岁,算是切切实实地体会了一把,高考生放榜前后的心境了。*******解释一下,大哥只是拿到了相亲资格,还没真的选上呢(狗头)群主小颜第23章平行番外(四)《麦苗》平行番外(四)有关部门的正式通告出来了,选上的有八个人。足足八个。陈藜是由虞主任亲自做的思想工作,他被叫到办公室里,大白天的门掩得牢实。“相亲一共分成三次,一次半小时。每一次结束后,都会去掉一半的人。”虞主任简单过了一遍流程。陈藜没想到过了初审,后面还有三场面试,而且会淘汰到只剩下一个人,他得竞争到最后,这才有持证上岗的机会。“怎么,”他看了一看周围,“就我一个?”“咱们这区只挑上了你。其他的,全军覆没。”虞主任脸上难得流露出一点不高兴的样子,“一听说申请放宽,其他军区也来了不少人。实在没法子。”这么一胡闹,连首都的军区都来人了。原来,他也有拿石头砸自己脚的时候。虞主任坐着,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半晌,他说:“陈团长。”陈藜正襟危坐,应一声:“主任。”虞主任低声道:“这事,往小了讲,是攸关咱们军区的面子;往大了说,是你的终身大事,轻率不得。”“是、是。”陈藜不住点头。“我打一张条给你,待会儿去勤务处领一套新衣服。只有一天准备工夫,你先出去理个头。”虞主任指点道,“锦江宾馆那一条街上,一个姓刘的老师傅手艺还可以,我也在那剪的。”陈藜研究了一眼虞主任的脑袋,确实还成。时尚。“第一次见面,两手不能空,但也不能太过火,会把人吓着。”他只点到为止,“送什么,怎么送,我不好帮你琢磨,你得自己拿捏。”二人认认真真交流了一会儿经验,陈藜这才拿着主任开的单子出去。在勤务处等着领新军装的时候,陈藜不禁暗想,虞主任经验这么老道,这是得相了多少次,才总结得出来。他又想,虞少棠拖到现在也还没成家,都挺不容易。新领的衣服褶子特别多,陈藜赶紧手洗了一遍,趁着中午出太阳的时候,拿出来晾晒。他这厢忙好了,才骑着车出去,去锦江宾馆那条街的发廊,把这个头给理一理。剪完后,陈藜就去了花店。这个年代,国内不像西洋那里,不兴给人送鲜花。花店里卖的花都是塑料做的,颜色都是大红大紫,是买来摆在店门头做装饰,或是家里办喜事用的。陈藜又去了外贸市场,这儿洋货多,可他挑了半天,挑到市场都快关门了,他还是没找到一样合适的。陈藜推着车在街上走,路过一个桥的时候,瞧见几个孩子追着一个小玩具摊。那老头儿骑的车摆满了各种小玩意儿,上边插着一个七彩的大风车。陈藜推着车过去,那风车是老头自己糊的,用的亮晶晶的彩纸,风一吹就慢慢地转。在夕阳下,一闪一闪。陈藜骑着车回到院区,他一路吹着口哨,车篮里放着一盒点心匣子,车子的前头还插着一个彩色的大风车,随风转动。他回到宿舍,中午洗好的新衣服已经干了。陈藜把衣服铺在床上,拿熨斗仔仔细细地烫。之后,他把烫得齐整的衣服挂在边上,抚了抚衣角。晚上,陈藜打开收音机。他今晚没有读小说,而是拿出纸和钢笔,书写明天见面时要说的话。“我们在春风里陶醉飘逸,仲夏夜里绵绵细语。”外头下起细雨,雨声伴着缠绵的女声。陈藜小时候跟着他娘亲练过字,字也写得娟秀,完全看不出是他的字迹。他洋洋洒洒地一张,先是介绍自己,讲明自己的成分,又列了几条自己认为的优势。“同志好。我叫陈藜,藜麦的藜。”陈藜照着稿子念了一遍,觉得不妥,又重新再写。“同志好。”“同、同志……”纸团全堆在桌下,歌声还在雨夜里循环——“我的平凡岁月里。”“有了一个你,显得充满活力。”雨渐渐停了。陈藜躺在床上,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一向来自律得很,闭上眼三秒一定睡下。这是在前线训练出来的,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都必须快速入眠,修整自己,然后继续迎敌。他打开抽屉,又看看稿子,接着塞回去,拉上毯子躺下来。一、二、三……陈藜睁开眼。深夜,陈藜骑着车,淌过积水,他到了那一条巷子。他仰头,那个窗户紧紧关闭,帘子敞着,黑黑的一片。没有人。陈藜站在窗下,他闻不到麦子的香气了。一颗鼓动的心仿佛被冷水浇灌,微凉微凉的。他站了好长一阵,才抬腿上车,骑了回去。***陈藜提早一个小时到了地方。相亲的地点,安排在行政部办公大楼的第三层。按照监管局的规定,陈藜这次穿了整套军装军靴,头发也上了发胶。他本来就看起来英武,这下认真拾掇了一番,更是俊得让路人忍不住都多打量他两眼。他走进等待室,已经先有四个人到了。他们都穿着军服,从肩章的条杠星级来推断,个个军衔都不低。这个房间不小,一共摆下了三十多张的椅子,他们都下意识地坐开来,每个人都隔了一段距离。这个房间弥漫着一股严肃的气氛。每当有另一个人进来,他们就抬头看一眼,跟着就挪开目光,彼此不交流一个字,只有浓重混杂的雄性气味正在空气中暗暗较劲。要到整点的时候,走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是特殊民政部门的张主任。他看了一圈说:“来齐了?先点个名罢。”“济州军区陆军第四十二团,许志峰。”一个人站起来,喊了一声:“到!”这人看起来二十五六,明显比其他人年纪轻好几岁。“……是济州军区首长的儿子。”前头有个声音说。即便刻意放低了声量,但在场的有哪一个不是五感敏锐过人。原来是干部子弟。“南部陆军第二野战军第五团,陈藜。”陈藜站起来:“到!”名字点下来,一共八个人,其中有三个还是首都军区大院的。这些人,陈藜都打过照面。还有其他的军区的,彼此并不认识,但大部分都听说过。张主任看了看他们,道:“各位同志,你们应该都了解过整个流程,那我就不再赘述了。在这里,我要提醒各位一点,那就是——必须严格遵守和欧米伽的安全距离。”“请你们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不得对欧米伽进行精神施压,也不得有不文明的言语交流。”“过程中,如有人意图碰触、伤害欧米伽,或是违法了前述的所有规定,就会直接失去相亲资格,并根据所犯错误的严重程度,进行处罚。”训完话,他们就被一个个叫出去,搜查身上带的东西。到了陈藜,他走出去,把自己带的东西都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