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槟酒瓶碎裂后,嶙峋的碎渣掉了一地。 甜香的酒水流了一地,四处弥漫淡淡的酒意。 宋洇猛然用高跟鞋踹了一脚郑嘉阳的腿,促使他?松开她,然后跑到了傅晏的跟前。 “傅晏。” 宋洇抬眼?,只看见男人?稍稍蹙眉jsg,然后抬起长腿,如?同被困在黑色大衣里的困兽,一脚揣在郑嘉阳的身上?,把他?踹在地上?。 傅晏熨得笔直的西装裤落地,才偏过头看面脸焦急的宋洇,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傅晏,你有?没有?事?” 宋洇拉过傅晏挡香槟酒瓶的手,还好,只是手臂上?有?被玻璃划伤的痕迹。 抬眼?,侧脸也有?。 傅晏的目光扫过宋洇,然后落在倒在地上?的郑嘉阳身上?。 “谁啊——” 郑嘉阳被踹了一脚还在气?头上?,抬起头才发现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是谁。 一幕幕的回忆几乎让他?手脚冰凉。 怎么会?是他?? “傅晏……” 瞬即改口,“傅少?。” 郑嘉阳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宋洇的身边看见傅晏。 是,这些年他?在圈子里混当然知道宋洇追的人?是现在京圈无人?敢惹的傅晏,可他?们?不是早就分手了吗? 这些年傅家风云变动,多方势力觊觎,傅家的消息也一直是京圈茶余饭后议论的中心。 可从未有?人?在这些混战中其中提及过宋洇。 他?们?怎么会?……还在一起? 蒋雨橙也认识傅晏,拧着眉看向一旁的宋洇,迟迟醒悟过来,后背发凉:“你……”意识到自己真的错怪了人?。 但宋洇没有?搭理?他?们?。 郑嘉阳缓缓地爬起身,狼狈得身上?沾了灰,全然没有?了方才杂乱的心思。 只急急地致歉:“傅少?,你误会?了,我是想让我夫人?跟宋洇道歉。” “道歉?”傅晏冷寂的目光落在郑嘉阳的身上?,扯笑,眼?底有?审判般的漠然。 郑嘉阳讪笑,重复:“没错,道歉。” 傅晏晚间去敲宋洇的房门?没有?寻到人?,出了船舱便看到这么一幕。 他?漫不经?心地扯笑,目光冷寂到凉薄,“这样叫道歉?” 傅晏少?年时就比郑嘉阳要高,现在更是高了小半个?头,他?一步步走到郑嘉阳的跟前,黑色的高档皮鞋在甲板上?发出清脆的响。 哒、哒、哒。 然后在郑嘉阳跟前立定。 他?的眼?神就是郑嘉阳熟悉的冷漠和狠戾。 一如?多年前,少?年一饮而尽杯中烈酒,不带半点犹豫。 此刻,傅晏终于拿到了足够筹码,在郑嘉阳的面前露出一副全然睥睨、没有?半丝低卑的神态。 这才是真正的傅晏。 眼?梢轻抬,狂妄而冷峭。 他?吐字清晰,浅色的眼?眸流露几分蔑视和记恨。 “郑嘉阳,你是想让你夫人?道歉,还是想趁机羞辱我的人??” 他?一字一顿,冷眼?看他?,像是在观赏一个?可怜可悲的将死?之人?,让人?不由地畏惧和心慌。 “傅少?您可能误会?了。”郑嘉阳喉咙口发紧,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想起传闻里傅晏的手段,生出几分后怕与悔意。 他?绞尽脑汁想构思出几句可能有?道理?的托词。 可下一秒,便听到冷酷的询问:“误会?什么?” 郑嘉阳看到傅晏沾了玻璃碎屑流血的手甩了甩,抬起来,一下子哑了声。 “傅少?……” “滚。” 清晰的要求从傅晏的口中缓缓吐出,每一个?音节都吐得完整。 郑嘉阳竟生出几缕电光石火稍纵即逝的庆幸。 他?没动。 傅晏不耐的抬眼?,质问:“没听懂人?话吗?” 郑嘉阳谄媚一笑,也不顾满身狼藉,拉过自己的妻子便快步离开。 一旁,宋洇静静地走到她跟前,抬眼?看他?。 “傅晏。” 宋洇眼?巴巴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回答淡淡的,好像方才那个?震慑他?人?的人?不是他?。 傅晏眼?底的冷意还没有?消散,但面对她,男人?用完好的那只手触碰到了宋洇泛红的脸颊,哄小孩一样轻柔地触碰。 宋洇拉开他?覆盖在她脸上?的手,手指冷白,骨节分明。 再去寻另外一只,傅晏却不给。 宋洇皱了眉,心里头有?了猜测,寻找了服务生,用俄罗斯语请求:“有?没有?医药箱,请拿给我,谢谢。” - 走廊尽头的主人?套房。 宋洇把傅晏拉到了自己的房间,让他?在里侧的木桌旁坐下。 男人?的身型高大,几乎把她笼罩。 宋洇拉开傅晏的衣袖,露出里间锻炼得良好的肌肉线条。 方才外间灯光不明亮,看不明白,现在全然清楚了。 玻璃渣细小,已经?嵌进了皮肉里。 像是海滩上?的砂砾,光亮捕捉到时,闪出水晶般的光泽。 宋洇努力平静自己的心情,描述:“都扎进去了。” “还好。”傅晏没抽回手,只是将袖子潦草盖上?,几分云淡风轻。 “干嘛要帮我挡?” 傅晏就静静地看着她,眸光不移,也不说话。 宋洇到医药箱里寻找了最小号的镊子和消毒水。 “抬手。” 她命令。 傅晏长长的睫毛被灯光照下云一般的阴影,叫狭长的眼?眸显露出几分忧郁。 乖乖地把手送到她跟前,像是任由宋洇摆布的牵线玩偶。 宋洇端了圆凳坐到傅晏跟前,傅晏被西装裤勾勒的笔直长腿随意地分开,让她能靠近他?。 傅晏的手骨感苍白,宋洇不敢重捏,小心翼翼地,怕再弄疼他?。 凑近了,去仔细剔除细小的玻璃碎片。 镊子拨到细小的玻璃块,宋洇担忧地轻声问:“疼不疼?” 傅晏声音沉了几分。 “不疼。” 宋洇垂着眼?,为了看清楚细小的玻璃,她凑得很近,气?息都洒在男人?的皮肤上?。 突然没头脑地告诉他?:“你没必要帮我挡你的。” 头顶传来清哑的声音:“可是你也没必要被人?这样随意地践踏。” 掷地有?声。 宋洇皱眉:“这样的事情……”在这个?石阶上?总会?遇到的。 陷入了沉默。 附在她在头顶说:“宋洇,你可以利用我的。” 宋洇仰起头,去看傅晏。 她坦言:“郑嘉阳恨我以前没给他?面子。”她心里都明白。 “之前我邀请你跳舞的那次拍卖会?,他?想邀请我跳舞我没答应。” “他?追我追得满城风雨,我也没答应,甚至还嘲笑他?。” 郑嘉阳就是想利用他?妻子被他?折磨的嫉妒和盲目来羞辱她。 这样的人?终究是来糟蹋姑娘的。 “嗯。”傅晏在一旁默默地听。 “那时候有?我爸给我撑腰,我就不怕他?,可以让他?滚蛋。” 宋洇茫然,看到傅晏在安静之中无比清晰地开口,“你现在也没必要害怕。” 主人?套房隔音做得极佳,他?们?听不见外面的声响,只剩下彼此的呼吸。 很轻的,像是一场飘渺没有?实处的幻梦。 宋洇忍住了委屈的眼?泪,憋回嗓子里。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委屈,明明最艰难的时候都已经?过来了,被人?追着讨债的噩梦早就过去。 可时隔多年,还是有?种泪水夺眶的冲动。 刺痛的委屈感抻破了喉咙。 傅晏温柔看她:“你现在可以仗我的势。” 宋洇没答,将挑拣出来的玻璃碎渣丢进白色的搪瓷盘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啪嗒、啪嗒。 一声声,仿佛扎在她心上?。 宋洇吸了吸鼻子,呐呐地告诉傅晏:“好了。” 她冷静地站起身,又习惯地想找回自己冷静自持的假面。 傅晏在看她。 那双冷峻的眼?睛静静地仰视宋洇,像是透过她肤浅的皮囊看到她最深处的灵魂。 宋洇只觉得心尖一颤,整个?人?都酸涩得肿胀。 他?收回手,语气?认真。 “宋洇,有?我在,你想怎么撒野都可以。” “我兜着。” 宋洇一怔。 “别?怕。” 像是冰雪突然掉进了春天里。 突然,心脏一下子就软得不像话。 - 他?们?处理?完伤口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十三分钟。 很晚很晚。 宋洇怔然地看了眼?手机的时间,有?几分遗憾:“烟花看不到了。” 十二点开始,只有?十分钟的秀。 已经?结束了三分钟。 这场烟花,宋洇想看,傅晏应该也想看,他?们?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可就是因为郑嘉阳,所有?的一切期待都成为了泡影。 傅晏的目光落在宋洇的身上?,然后稍稍错开,想起郑嘉阳他?的肺腑里就有?横冲直撞的怒意。 傅晏盘算着回头该让郑家人?涨涨记性,但面对宋洇他?还是安慰:“没事,还有?以后。” 他?冷恹地抬起眼?,目光掠过掩上?帘子的窗,突然想起了什么。 傅晏在来之前特意看过摩尔曼斯克的天气?,游轮上?的第一个?晚上?天晴,会?出现有?极夜。 他?告诉她,宋洇惊讶,抬起眼?,眼?睛里有?亮晶晶的小星星,满载期待地询问:“真的吗?” “嗯。”傅晏倏然扯唇,给了一个?平淡寻常的笑容。 极光是极致的黑暗孕育出来的。 游轮的甲板上?簇拥着许多人?jsg,宋洇仰头看天空,看到一缕荡漾的碧绿的光辉。 像是高贵神女?飘逸出尘的碧绿色裙摆,又像是无边无际涌动肆意的海水浪潮。 “傅晏,你看。”宋洇指着天空。 突然就想起来宋清予带她看过的挪威北部的极光。 宋清予说,北极圈以内有?极昼极夜,还有?自然赠予的极光,那里是天涯海角。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和父母在时一样跑到了地理?意义上?的天涯海角。 宋洇被路过的服务生送了一杯香槟酒,对方用标准的俄罗斯语致歉:“先生、小姐,不好意思,刚刚接到通知,方才市中心停电,受电力影响,今晚的烟花推延了一刻钟。”他?抬了抬杯中酒水,解释:“作为补偿,送您一杯Chardonnay,祝您旅途愉快。” 宋洇一怔,谢绝了,倏然回了头。 她这才发现,整个?游轮被装饰得极具圣诞风格,《JingleBells》的声音一声声响起。 宋洇仰头看天空,因为身处北极圈内,摩尔曼斯克有?极夜。 圣诞的前夕,从早到晚都是平安夜。 “傅晏,你听到了吗?烟花推迟了。”宋洇庆幸。 傅晏一怔,垂眼?。 宋洇明媚的笑颜就撞入了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