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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第1页)

  “也不算早了,新娘子回门也是大事,要早打算,那些亲戚朋友们都等着瞧新娘子的变化。我?想着你要光鲜亮丽的回去才好,我?那里有?出阁时?做的好些衣裳,昨日翻检,竟有?好几套是从?没?穿过的,料子好,样子嚜如今也还时?兴,过两日你到我?那里去一趟,拣两身回家时?穿,再配两件首饰。”  玉漏奇怪这?人?在钱财上虽大方,待她也算很?和善,却不至于好到如此体贴,难得出趟门,就是专来为她打算的?  谁知?碧鸳说完那些,便将话?锋一转,拿出对精致护膝来,“我?听见是你替你老?爷收拾行李,正好,我?这?里做了对护膝,你一并替他收进箱笼里。他常年在皇上跟前跪来跪去的,受了地上的湿气,一缝下雨那膝盖就要疼。”  原来是为这?个,玉漏心里好笑,为送出一对护膝,平白搭进来两身好衣裳,这?折本的买卖,阖家恐怕就只她会做。她不由得多?嘴说了句,“老?爷一会要过这?边来吃晚饭,姑妈何不亲自交给他去?”  说到此节,赶上池镜出来了,忽地吭吭咳了两声,走到罩屏外向碧鸳拱手,“姑妈慢坐,我?去和大哥说点事。”  这?倒是适逢难遇的事,玉漏看着他,连碧鸳也笑,“你一向和你大哥不对付,怎么?又和他说起事来了?”  池镜笑道:“一家人?终归是一家人?嚜,骨肉血亲剪不断,要想别的,也没?有?。”  碧鸳听出点意思来,待他出去后,眼睛里的光渐渐黯淡下去,和玉漏说起先前的话?:“算了。你就悄悄给他塞进他装衣裳的箱笼里好了。”  知?道池邑怪她,是因?为她这?任性执拗的脾气,致使他多?年有?家不能归,也使他和老?太太这?些年母子不像母子,仇人?不像仇人?,同样,叫他娶了两任妻子也不能夫妻美满。但她没?办法?,就是见不得他和人?建立起亲密的关?系,她自私地要他只能一辈子是她的二哥,不能成为别人?的什么?人?。  弄得玉漏云里雾里的,觉得跟她说话?像猜谜,即便她自己是这?么?个擅长猜谜的人?,也不免给她绕糊涂了。  二人?又在榻上说了会话?,不知?道碧鸳今日扯闲篇的话?怎的忽然多?起来,一会说他们这?屋里气闷,叫开?了窗户,眼睛的便频频向窗外瞟去。玉漏也跟着瞟,直到在看见二老?爷自东廊下往里头去,才恍然领悟。  她窥了碧鸳几回,忙跑出屋去,老?远地朝池邑福身,“老?爷过来了。”  “嗯。”池邑在那廊下立定,点了点头。一错眼看见碧鸳老?远地坐在那窗户里头,才想起来他们兄妹已有?许多?年未见了。虽然这?次回来同在一片屋檐下,可为叫老?太太放心,他连问也没?问碧鸳一句。  此刻老?远看见,万般愁绪涌上心头,对她既是怪罪,又是痛惜。说到底她不单是他的妹子,还是他一手带大的呢。因?为老?太爷做父亲做得极不称职,何况对女儿,一年到头也没?几句话?说,许多?父亲的责任,倒是他做二哥的担了起来。那时?候老?太太也忙于家务,尽管锦衣玉食地给碧鸳,却没?空给她一份细致的关?心。是他教导着碧鸳读书认字,向奶母问她的饮食起居,她稍有?个头疼脑热,他便寸步不离地守在她床边。  七。八岁上碧鸳就显示出一份霸道,常抱怨,“二哥守我?也守得不认真,为什么?在这?里坐着,还要举着本书看?难道是看我?看得不耐烦了?”  她要他心无旁骛地守着她,他也没?奈何,只好放下书,就这?么?在她床前一坐一整日。  碧鸳月信来得比别的姑娘早,头一回吓得半死,老?太太不得空,只交代奶母和她细说。偏那奶母遮遮掩掩很?忌讳,也说不明白。碧鸳只当是得了什么?大病要死了,缩在床上哭了大半日。  夜里还是池邑来和她细说,他那时?也不过十七。八的年纪,一面自己臊得脸通红,一面翻著书说给她听:“‘月有?盈亏,潮有?朝夕,月事一月一行,与之相符。’所以叫‘月经’。这?并不是什么?病症,凡妇人?铱骅长到可生育的年纪,月月都有?那么?几日,等你往后来行惯了,就不怕了。这?是好事,是我?们小鸳娘从?此长成个大姑娘了。”  碧鸳拥着被子泪眼汪汪地闪动?着,仍是怀疑,“可妈妈说,这?是秽物,不吉利,怎么?又是好事呢?”  “妈妈净是胡说,她没?读过书,只听信那些乡野村话?,没?有?道理。你信二哥的还是信妈妈的?”  “既然不是污秽之物,也没?有?不吉利,二哥可敢像往常那样,抱着哄我?睡?”  池邑只得大大方方躺到床上去,将她搂进怀里来,还和往常一样,胡编乱造些鬼怪故事给她听。待她睡着了垂眼一看,还是红扑扑的圆润的腮,半大的丫头,觉得她永远长不大。  谁能想到人?长大就跟山林草木一样,全不可控,她长得出乎他与老?太太的意料。如今她已是三十多?岁的妇人?了,也不像从?前穿戴得明艳动?人?,一身素净地坐在那窗户里,不说话?也像藏着一段悲情。  这?时?候池邑又觉得不能怪她,要归咎也是他的错。因?为他是男人?,在这?种事情上,总是男人?有?错,何况她是他养大的,对她也有?另一份责任在,他就是冤枉也不能喊冤,受了这?些年的委屈,也不能叫嚷委屈。  他向玉漏招招手,叫了她过来,“你同你姑妈说一声,等我?这?次回去,就设法?迫郑家写休书。往后她只管安心在家住着,不必多?思多?想,也不必怕他们什么?。”  他说完便走了,留下玉漏目瞪口呆,半晌回过神来,跑回房里去。不待她说,碧鸳就问:“你老?爷和你说什么?呢?”  玉漏一面窥她的脸色,一面道:“老?爷说,他这?次回去,定叫那郑国公?家里寄了休书来,叫姑妈日后就在家安心颐养天年。”  碧鸳听后垂下脸去,渐渐微笑起来,又滚出行热泪,点头答应了一声,“嗳!”他到底做不到不管她,即便人?是躲避着不和她说话?。  玉漏见她哭,忙把眼调到别处去,心下大为振动?,一句没?敢多?问,也没?敢和金宝她们说。只待碧鸳去后,池镜回来,拉着池镜到卧房里嘁嘁议论,“下晌姑妈坐在这?里哭了。”  一看她脸上有?一丝如同发现什么?惊天大案的惊骇兴奋的神采,池镜也不能扫她的兴,便问:“噢?为什么??”  玉漏眼睛汲汲闪烁着,要说又怕说的,“老?爷说,回京后要逼着郑家写休书。”  池镜扣起额心,“这?可不是什么?易事,郑老?太爷在朝中是有?实权的,连皇上也忌他三分。他们家这?些年非但不肯写休书,还在皇上跟前参了我?们池家好几回,说我?们池家把着他们家的媳妇不放,致使郑老?太爷与老?太太膝下无人?侍奉,三令五申要姑妈回去,都是父亲在朝中周旋了下来。”  “这?家人?也不讲理,既不放手,索性当初就不该撒手让姑妈回家,后来又急什么??”  “那时?候郑老?爷赌气,想着姑妈已出阁的女人?,回娘家不免受人?白眼,在娘家吃了苦头,自然就肯乖乖回去,不承想姑妈在家一住就是这?些年。”  玉漏因?想,那二老?爷回去岂不是又要和他们家打擂台了?到底是他疼妹子,这?阖府上下,倒是这?么?个冷冰冰的人?有?些人?情味,怪道姑太太那副样子呢。  转头又问池镜:“你去找兆大爷说什么??”  池镜笑道,“我?去找他做什么??不过藉口躲出去,好让姑妈和你说话?。我?在屋里,你们女人?间说话?只怕不大便宜。”说着走去龙门架前脱氅衣,抱怨着,“这?天热起来了,园中走一趟就出了些汗。”  玉漏不禁扭头拿眼斜着打量他,这?个人?好像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和人?说,心里真是能藏事。这?样的人?城府深,可得堤防,万一将来夫妻不合,他暗地里坑害她怎么?好?她是信不过人?,眼下身单力?薄地到了这?里来,谁都不和她一条心,难免有?四面楚歌的危机之感。  倒只有?金宝还可信得过,不过金宝年纪也不小了,将来也是要出阁的。她想着,心里倏地冒出个念头来,因?不急在眼前,便摁住没?说。  可巧后头打发人?来叫吃饭,明日二老?爷回京,阖家是该聚在一起吃顿饭的。玉漏并池镜往后头来,听见传饭,还未摆上来,大家在那边里间稍坐。  当着池邑的面,燕太太又问了一遍玉漏收拾行李的事,像是故意做给池邑看的,好叫他知?道她也记挂着他的事。池邑听后也说了句客套话?,“明日我?一走,这?家里就全劳你操心了,老?太太那头还烦你多?去尽孝,有?事就写信上京告诉我?。”  燕太太答应着,眼睛瞟到下首芦笙身上,见她一对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大为不忍,便想趁机叫池邑去向老?太太讨个情,她自己是不敢去。  于是趁那头饭摆好,大家往那边过去,坐下来便故意说了芦笙两句,“瞧这?丫头无精打采的样子,你父亲明日走,你怎么?苦着个脸?”  池邑少不得望到芦笙脸上,“这?是怎么?了?”  不问则罢,一问芦笙便将刚端起的碗又搁住,一下扑在饭桌上呜呜咽咽大哭起来。哭得玉漏脸上发讪,池镜脸色发冷,池邑还是那淡淡的神色。  独燕太太拿胳膊肘碰碰她,“你有?什么?委屈趁你父亲还在家,还不赶快对他说,忙着哭什么??哭就能了事了?”  芦笙抬起脸来控诉,“老?太太叫全妈妈来教我?规矩,全妈妈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惯,成日在我?身上挑毛病,叫我?吃也不能好吃,睡也不能好睡,连走路她也说步子迈得大了,拿了条绳子栓在我?脚上,这?几日弄得我?起座难安!求爹去和老?太太说说,不要我?学那些规矩了吧,就没?见四姐姐学!”  池邑一听那个“爹”字便倒了胃口,想起从?前那个男人?来。那原是他们京城府邸里一个小管事的,相貌平平,也没?个眉眼高低,自以为和燕太太有?了什么?瓜葛便是捏住了池邑什么?丑事,趁燕太太生产那日,竟敢拿此事来讹,对池邑扬言,若不给他一千银子,便宣扬出去。自然次日出门办事,就从?山上跌下来摔死了。  可见俗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子会打洞,芦笙这?品性脾气,倒和那个人?如出一辙。池邑懒得理会,只说:“四丫头用不着学,自小就懂规矩,你学学也好,也不是什么?坏事。天底下就没?有?不吃苦单享福的人?,你也不例外。”,尽在晋江文学城  芦笙呜哇哇张嘴就是一通分辨,聒噪得连燕太太也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池邑全没?了胃口,搁下碗走了,临前还和燕太太说:“你这?女儿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了。”  燕太太一看他脸色发冷,忙应不迭,转头叱责芦笙几句。隔日送了池邑出门,玉漏到碧鸳这?头来挑衣裳,便将此事特地说给了碧鸳听。经霜老(〇七)  “老爷的脸色当时就很不好看,芦笙又?不会看人眼色,还在那里哇哇乱哭。哭得老爷心里发烦,丢下碗就走了。好好的吃顿团圆饭,又?吃成这?个样子?,下次老爷回家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呢。”  玉漏一壁叹息着一壁暗窥碧鸳的神色,果然碧鸳听着就不大?高兴,听到后头那句更把?蛾眉轻蹙,恨了眼道:“芦笙也太?不懂事了!好容易她父亲回趟家,她净拿那些没?要紧的话?烦他,连人走时还不给人个清静!”  “她给?全妈妈约束得紧了,不习惯。”玉漏不以为意地轻声笑着。  “她父亲说得不错,她也该人狠狠管一管了。家里的女孩子?不多?,算上二府四府那两?边,统共六。七个姑娘,没?一个像她那样的。也怨不得二府四府的人背地里说她没?教养,也怨不得老太?太?见了她就生气。”  话?音未绝,就听见丫头在廊下招呼,“五姑娘来了。”  随即听见芦笙喊着“姑妈”进来,这?里才在抱怨她,谁知?说曹操曹操到,碧鸳殪崋自然厌烦,只淡淡应了声问:“你今日不学规矩了?”  芦笙踅进罩屏里来,看见玉漏在榻那端坐着,竟不理她,一屁股挨着碧鸳坐,“全妈妈家中有事,今日告假出?去了。”  一面说,一面便将碧鸳的胳膊吊住,又?要撒娇。碧鸳心烦得紧,原本素日待她好些,不过?是为叫她背池邑的家书给?她听,如今既有玉漏这?样知?高低有分寸的侄媳妇在这?里,往后也用不上芦笙了。心里便冷淡下来,抽出?膀子?道:“端了凳子?底下坐,哪有姑娘家像你这?样子?坐没?坐相,只管把?人缠着。”  芦笙将下嘴皮子?翻一下,自去搬了马蹄凳到跟前。碧鸳又?问:“你三嫂在这?里,你也不见个礼问候一声?你这?样子?,难怪你父亲生气!”  ,尽在晋江文学城  几?句说得芦笙面上挂不住,勉强叫了玉漏声“三嫂”,低下头去,又?不说走。原来芦笙送了她父亲出?门,回房听说玉漏到碧鸳这?头来拣衣裳,她心里也盼着来拣两?件她姑妈的好衣裳穿,便跟着过?来。  捱延一阵,总算听见碧鸳叫丫头将那几?身没?穿过?的衣裳抱到这?屋里来,摆在榻上,果然都是簇新的。碧鸳叫玉漏来拣,玉漏先矜持两?句,也不好过?分推辞,否则显得太?假,既不要,又?来做什么呢?  拣了一身绾色长衫配着烟灰罗裙,碧鸳又?让丫头去卧房里拿了个小锦匣来,取出?只玛瑙细镯,“这?镯子?配这?衣裳正好。”  “这?东西贵重,我怎好再受姑妈的?”  碧鸳强道:“这?衣裳就要配这?镯子?才出?色,我如今也不爱这?些东西了,给?了你也不算糟蹋了它。”  “那我这?件鹅黄的该配个什么?”芦笙插话?进来,提着拣好的一件鹅黄衫子?比在身上问碧鸳。  碧鸳心下越看她越烦,懒得理她,“我先时给?了你那些首饰,你随便拣一样配着就是了。”  芦笙分辨这?口气大?约是没?首饰给?她,大?为失落,又?不好强要,只心恨着玉漏,怪她分了碧鸳的宠爱,又?抢了她的份子?,往后更是再不肯给?玉漏一个好脸,背地里又?将玉漏往日的旧事翻腾出?来和她屋里那几?个丫头谈笑议论。  不日玉漏便听见背后有人对着她指指搠搠,自然先前也有,不过?那时候刚成亲,忙得听不见。现下成亲近一月光景了,稍有空闲下来,耳朵不必竖着也有闲话?往里钻。无非是说她在唐家凤家的旧事,唐家毕竟门户隔着门户,许多?事情不大?清楚,凤家不犯着去刻意打听,自有个络娴在那里替她宣扬。更兼满月回门,笑话?她娘家的话?也生出?好些。  玉漏偶然听见,不作理论,本来是事实,还要急着去分辨,更显得她小家子?气。索性就让他们说,不信还能当一辈子?的新闻说去!尽管这?样想,也难免不高兴。  偏这?日大?早那珍娘还要来问她:“他们说三姨从前在凤家的时候和那凤家大?爷很相好,为这?事将凤大?奶奶也得罪了,怎么后来又?不好了呢?”  三姨长三姨短的,叫得玉漏愈发来气,乜了她一眼,“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珍娘挽她在榻上坐,倒了盅茶来,“屋里只有咱们娘俩,三姨有什么不好说的?我听他们说得难听,就想着问问清楚,往后倘或再听见那些话?,也好替三姨分辨分辨。”  “没?什么好分辨的,原先是在凤家,后来凤太?太?过?世,凤大?爷为守孝,就将我打发回家去了。这?有什么值得他们鬼鬼祟祟议论的,难道他守孝,我还要守着他永世不嫁人不成,我和他又?不是正头夫妻!”  珍娘见她生气,那张嘴偏还管不住要说,“你不知?道他们讲得多?难听,说三姨又?不是清白身子?,在什么唐家凤家不过?是没?名分的下人,偏到这?里来一下做了三奶奶,不知?哪世修得这?福气。又?说姨父先时和凤家大?爷是朋友,常到那府里去,没?准那时候三姨就背着凤家大?爷和姨父勾勾搭搭,不然姨父怎么好端端的偏就瞧中了个丫头?”  她听人家讲,自己也有些信,瞟着眼看玉漏,怎么看怎么有些不服。  ,尽在晋江文学城  本来闲话?最怕传,装着听不见也就是了,偏她还要在这?里鹦鹉学舌。玉漏听得大?为光火,恨她是个没?脑子?,一拍炕桌道:“你怕我听得不清,还要来传给?我听怎的?”  珍娘吓了一跳,自己也委屈,“三姨在上头可以装作听不到,可我在下头成日受他们的气,他们还只管当着我的面说。就说那个丁香,成日阴阳怪气地说我们小门小户的姑娘,没?见识就罢了,就怕忽然涨了些见识,从此就过?不了先前的苦日子?,一门心思要攀高。这?话?到底是说我呢还是说三姨呢?”  原来是为她自己受了委屈,要玉漏替她出?头。玉漏心眼一动,才不着她这?个道,丁香就是再看她不惯,也晓得个上下,不敢当面来顶撞。大?家得过?且过?就罢了,她又?不重用她什么,何必去问她,岂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倒是这?珍娘,人又?贪又?笨,非但不能帮她什么,反倒处处给?她添乱现眼,还真是她娘选得出?来的人!  因此打下主意,向她幽幽一笑,“那你去叫丁香来,就说我有话?问她。”,尽在晋江文学城  珍娘只当是要为她报仇,高兴不已,忙不赢地就去房里传话?丁香。丁香也当是玉漏要替珍娘打抱不平,赌气过?来,梗着脖子?便问:“奶奶有什么吩咐?”  玉漏打发了珍娘出?去,扭头便和气地微笑起来,“近来珍娘给?你添了不少乱子?吧?她那人一向是没?见识,兀突突跟着我到了这?里来,许多?东西没?见过?没?听过?的,是不是闹了不少笑话??亏得你和她磨了这?一月,我方才问她,对府里的规矩还是一知?半解的,这?倒不怪你教得不好,只怪她自己太?笨。”  丁香脸色微变,预备了一筐要和她理论的话?忽然也卡在喉间吐不出?来了,只得勉强一笑,改口道:“许多?事我说了她好几?回她就是不长记性,譬如我说三爷早饭从不吃干饭,厨房里也都是做稀饭,偏昨日早上打发她到厨房里去要一样椿芽炒鸡蛋,她去了看见那稀饭,非说爷们儿家早上吃稀饭不顶事,硬叫厨房里重烧了干饭,可不是三爷没?吃?我们三爷又?不是她们乡下田地里的男人,又?没?那些使蛮力的地方,早上吃那么些做什么?”  玉漏听后叹道:“她就是那样子?,往后她再不听你的,你只管打她骂她,你年?轻姑娘不好打骂,就交给?顾妈妈去教训。告诉顾妈妈听,也不必看我的面子?,当差当不好,不管她是谁家的人,全按规矩来。先拿我做个例子?,也好叫那些靠着关系进来的人瞧瞧,进到这?府里来,谁都是一样。”  丁香得了这?话?放心下来,回去变本加厉,对珍娘益发苛刻不题。  一时小丫头子?们提了早饭来,玉漏便往卧房里去叫池镜。以为他从老太?太?那头请安回来要睡回笼觉,谁知?没?睡,倒在床上卷着本书在看。那帐子?一荡一晃的,露出?他闲散的半张脸,像是没?听见她在外头和丫头训话?。  亏得他没?听见!玉漏蓦然心虚,方才和丁香说那几?句倒还和软,同珍娘讲的那些可不大?好听,难为她一贯维持着婚前那温柔和气的样子?,今日给?珍娘一怄,险些把?本性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  她悄步过?去,欹在床头罩屏上,刻意放轻了声线喊他,“该吃早饭了。”  池镜移开书看她一眼,起身整衣,笑着走出?去,一面冷不丁冒出?句,“你和他又?不是正头夫妻。这?话?在理——”  敢情他在里头都听见了,玉漏有些慌张,怕在他心里从此成了个悍妇,吃饭的时候还拿眼偷么窥他,“珍娘那丫头实在气人,这?都一个月光景了,连个规矩还学不会。”  池镜只是笑笑,“她是你带来的丫头,随你怎么处置都行。殪崋”  玉漏辩这?意思是说方才她发脾气他并没?放在心上,有些放心下来,笑着给?他搛菜,“丁香说你早饭只吃稀饭,我想起来还真是,这?一月都是这?样子?。”  “你自己吃。”池镜把?碗挪开了。  她也觉得客气得刻意,不过?夫妻间客气点又?不是坏事,要不怎么常赞人家两?口子?“相敬如宾”?慢慢说到回连家省亲的事上,池镜仍是说明日有事要先去办,过?后再赶过?去,“你替我请岳父岳母见谅。”  这?话?真是多?余,玉漏捧着碗笑,“你就是不去他们也不敢怪罪,你若是有要紧事脱不开身,就干脆别往那头赶了,先回家来,没?什么的。我在那头歇一夜,次日就回。”  秋五太?太?昨日特地打发了个下人来问明日几?时到家。听那下人说,好些亲戚都去他们新宅子?里等着了,还不是因为上回接亲的时候匆忙,没?来得及巴结新郎官,好容易熬到这?大?好时机,岂能轻易放过??她都能想到池镜坐在屋里给?他们家那班亲戚围着的情形,像一群苍蝇绕着颗蛋打转,生死要找个缝隙扎进去!她想到便觉得尴尬丢人,此刻倒真是希望他不去。  池镜却搁下碗来道:“去是一定要去的,哪有新娘子?一个人回门的道理?不知?道的还当新郎官死了呢。”说着把?虾拣起一只来,三两?下剥了丢在她碗里,“干脆叫厨房里剥了壳再烧,省得上桌还要剥。”  青竹在旁笑道:“剥了壳就剩了虾仁了,虾仁就不是这?个烧法了。”  玉漏道:“不用剥,我带壳也能吃。”  池镜偏又?拣起一只来剥,笑她,“螃蟹带壳你也能吃么?”  玉漏知?道他这?笑里的意思,八成是笑她从前没?吃过?多?少好东西,心下恨了恨,待他再要将虾仁丢在她碗里时,她抱着碗转开了腰。池镜便和青竹笑,“瞧你们三奶奶,也有点脾气哩!”  青竹在榻上端着绣绷看他们一眼,也笑,“是人多?少都有点脾气,没?脾气岂不成了石像了?”  如此一说,玉漏倒不好意思起来,又?把?碗抱回来,吃着他剥的虾,吃也吃得怨恨。这?一晌便不理他了,吃过?早饭便往燕太?太?屋里去禀明日回家省亲之?事。  燕太?太?是亲家母,情愿不情愿也少不得要嘱咐玉漏两?句,“明日你回去,也不必忙着回来,好生在家歇两?日,代我向你爹妈问个好。”  从前桂太?太?不愿到凤家走动,她还说人嫌贫爱富,轮到她身上来,比桂太?太?还嫌得厉害。不过?也嫌得理直气壮,想那凤家虽落魄了些,到底是名门之?家,他连家算什么?觉得代个好就算天?大?的恩荣了。  又?问:“回去的东西都打点齐全了么?”  “下晌就去大?奶奶那头拿。”  燕太?太?自己并没?有什么好叫她带去的,不提便罢了,偏还要说:“官中既然都预备好了,我这?里也不必费事了,我这?里纵然拿出?什么来,也是重来叠去的东西,没?多?大?意思。”  玉漏原没?指望得她什么,反还谢了她一回。  出?来到翠华那边去,翠华早将东西都打点来摆在那圆案上,不过?是四匹缎子?并八盒厨房里做的点心。翠华望着那堆东西笑道:“这?些东西不过?是个意思,谁家还缺这?点?还劳烦三奶奶来亲自跑一趟。你就是不来,一会我也自会叫下人给?装好车,备好轿子?,三奶奶明日轻轻便便地就走了。”  玉漏看过?往日旧例,翠华与络娴当初回门省亲时官中都是出?的六匹内造缎子?,十?六盒点心,猪羊各一只。帐房里的人就是再小瞧人,也不敢不按例,平白少了那些东西,估摸是翠华暗里扣下了。  玉漏偏当着面走到案前去,回首一笑,“怕下人点不清楚,我跑一趟,好亲自点一点。”于是做模做样地点起来,点完诧异道:“亏得我跑了一趟,不点不知?道,一点竟少了好些东西,连帐房里的人也不会看例了。”  翠华心道:“你倒把?例记得清楚!”  半笑不笑地走来案前看了看,“是少了什么?”  “少了些缎子?点心,还有宰杀好的鲜猪鲜翠华“唷”了声,笑道:“这?些东西真亏得三奶奶算得清楚,要是我们,哪里记得?那些点心猪羊肉抬回娘家去也是送人,自己家里还多?得吃不过?来。倒也是,大?奶奶家里又?不常吃这?些。”说话?挽着玉漏到榻上坐,“不算大?事,短了什么一会我再叫人给?你补齐,三奶奶先坐着吃杯茶。”  一面吩咐瑞雪招呼人来将东西拿去装车,一面吩咐叫端茶上来,一面又?和玉漏笑道:“还亏得这?些东西是在我手上打点,要是交给?二奶奶,短了什么她可懒得给?你补,你还敢和她理论不成?你从前和她是主子?奴才,如今同做了主子?,还是吃她的亏,我听见她在外头说那些闲话?,你也不去问她一句?”  玉漏僵着笑一笑,“说什么?我倒是没?大?听见?”  “连我也听见了你还没?听见?”翠华嗔她一眼,嘟囔道:“还不是说你在他们凤家做奴才时的事,讲你从前如何巴结奉承她和她们太?太?,伺候他大?哥伺候得如何周到,又?如何给?她大?嫂欺负死了。真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去说她做什么?你如今是我们池家的三奶奶了,她做妯娌的就不晓得给?你留点脸面?”  玉漏低着脸只管笑,不发一言。  翠华歪着眼看她,“你就不生气?要是我就啐她头上去!听说你先前还给?她打了一巴掌,亏得忍得下这?气。”  “这?倒不要紧,那时候我是丫头她是主子?,主子?打丫头,也是常事。”玉漏不想听她在这?里挑唆,笑了一回便起身告辞,“我屋里还有点事,我先去了。”  翠华也不知?她听进去那些话?没?有,对着她的背影乜了乜。一时瑞雪进来回东西都装好了,便问:“明日是吩咐车还是吩咐的轿送她?”  瑞雪笑道:“按例是轿,可明日王大?人家摆寿宴,老太?太?她们都去,怕大?轿不够,就改安排的车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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