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轩听着耳边的欢呼,神色平静,心中却是一片了然。战争,打的从来不仅仅是兵马粮草,更是人心和神话。如今,他亲手击碎了一个旧神话,而他自己,则正在被推上新的神坛。北夷王庭的金帐之内,灯火辉煌,如同白昼。巨大的烤全羊被抬了上来,金黄酥脆的表皮滋滋地冒着油光,浓郁的肉香混合着马奶酒的醇厚,弥漫在整个大帐之中。舞女们身着彩衣,赤着玉足,在悠扬的乐声中翩翩起舞,腰肢柔软得像风中的柳条。这本该是一场极尽奢华的国宴,但此刻,所有的奢华都成了陪衬。真正的主角,只有一人。“殿下!臣敬您一杯!”一个喝得满脸通红的北夷王公,挺着滚圆的肚子,高举金杯,舌头都有些大了。“以前,我们北夷人晚上睡觉都不敢睡踏实了!”“那拔都汗的名字,就是催命的阎王!”“现在呢?哈哈哈!不过是一条夹着尾巴的丧家之犬!”“这都是殿下的功劳啊!”“说得对!乌日格大人说得对!”另一名贵族立刻附和,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殿下就是我们草原的战神!不,是天神下凡!”“拔都汗那厮,见了您,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阿谀之词如潮水般涌来,一声比一声肉麻,一声比一声响亮。孟虎等人坐在赵轩下首,听得咧开大嘴,一个劲儿地灌酒,只觉得浑身舒坦,与有荣焉。李忠父子则相对沉静,看着这群前一刻还可能与自己为敌的北夷贵族,此刻却像最虔诚的信徒一般,心中感慨万千,对自家王爷的敬畏又深了一层。赵轩面带微笑,来者不拒,任由他们吹捧。他酒量本就好,此刻更是神色如常,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地扫过一张张狂热而谄媚的脸。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直端坐主位的乌兰王后,终于挥了挥手,示意歌舞暂停。喧闹的大帐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她身上。乌兰缓缓起身,她端着一杯青玉酒杯,仪态万方,美丽的脸庞在灯火下泛着动人的光泽。“殿下的神威,为我北夷打碎了百年的枷锁……大蒙这头饿狼,如今已是奄奄一息。”她的声音清亮,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北夷上下,没齿难忘。只是……”她话锋一转,那双明亮的凤眸紧紧地盯着赵轩,带着一丝不易察察的试探。“哀家斗胆,想请教殿下一句,待饿狼死后,这草原上的其他生灵……殿下,又打算如何处置呢?”话音落下,整个金帐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方才还热烈喧嚣的气氛,刹那间变得针落可闻。那些喝得醉醺醺的王公贵族们,脸上的酒意瞬间褪去,一个个屏住了呼吸,连眼神都不敢与赵轩接触。这个问题,太尖锐了,也太关键了。这不只是乌兰一个人的问题,是在场所有北夷贵族心中悬着的一把刀。驱虎逐狼,谁能保证赶走了狼,来的不是一条更凶猛的虎?大蒙是蛮夷,他们北夷,在大盛人眼中,难道就不是吗?一时间,无数道紧张、忐忑、恐惧的目光,都偷偷地聚焦在赵轩身上。赵轩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淡然的微笑,他慢条斯理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这股紧张的气氛。当啷!他将酒杯轻轻放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这声音在死寂的大帐中,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上。赵轩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乌兰王后的脸上,忽然轻笑出声:“王后是担心,我赵轩在打完了狼之后,会对羊群动刀子?”这话如此直白,让乌兰的脸色微微一僵,其他贵族更是吓得把头埋得更低了。赵轩却站了起来,缓步走到大帐中央。他没有去看任何人,而是转身,掀开了帐门的一角,望向外面深邃的夜空和无垠的草原。“王后,你的眼光,太小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磅礴气势。“区区一个大蒙,一片草原,还入不了本王的眼。”“本王的征途,是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的每一寸土地!”“本王要建立的,是一个亘古未有,囊括四海的无上天朝!”“大蒙,不是结束!”“他们,仅仅是一个开始。”整个金帐,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赵轩这番话,震得大脑一片空白。他们想过无数种答案,想过赵轩会安抚,会许诺,会画饼,却唯独没想过,他会给出一个如此疯狂,如此雄才伟略的答案!征服世界?这已经超出了他们想象力的极限。乌兰王后怔在原地,红唇微张,美目中满是震撼。赵轩的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身上,嘴角微微上扬。“现在,本王给你,给整个北夷一个选择。”“要么,继续当这草原上任人宰割的羊,祈祷下一头狼不会太凶狠。”“要么……”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无穷的诱惑力。“就追随本王,成为我手中的利刃,成为新世界的开拓者!”“你们的战马将踏遍异国的疆土,你们的旗帜将插在遥远的城头,你们的名字,将与我赵轩一起,被刻在不朽的功勋柱上!”“你们,不想当被狩猎的猎物,那就跟着本王,一起去当猎人!”轰!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所有北夷贵族的心中炸响。恐惧、担忧、忐忑……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加原始、更加炽热的情绪彻底点燃、吞噬!那是野心!是渴望!是对无上荣耀的疯狂!被征服的恐惧,在成为征服者的狂喜面前,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乌兰王后最先反应过来,她脸上的震撼,迅速化为一种前所未有的狂热与决绝。她没有丝毫犹豫,提起华贵的裙摆,郑重其事地跪倒在地,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北夷乌兰,愿率全族上下,誓死追随殿下!刀山火海,万死不辞!”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有了她的带头,其余的北夷贵族如梦初醒,一个个争先恐后,连滚带爬地跪了一地。偌大的金帐内,只听见盔甲与地面碰撞的“哐当”声和此起彼伏的呐喊。“我等誓死追随殿下!绝无二心!”“愿为殿下牵马坠蹬!开疆拓土!”那山呼海啸般的效忠声,发自肺腑,充满了被点燃的狂热。赵轩负手而立,看着跪伏在自己脚下的北夷君臣,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北夷不再是所谓的平等盟友。而会逐渐成为,他手中,最锋利,也最忠诚的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