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周漾不承认自己住不惯宿舍是他娇气、毛病多。
实在是宿舍环境太差,室友太奇葩。
周漾于一年前考上江云外国语大学王牌专业日语系,江外位于市区内,去市中心和景点相当方便,周漾怀揣着惊喜和期待来到这所百年老校,殊不知等待着他的是灭顶的崩溃。
——六人寝上下床,屋子里只有一个长条桌子,没有独立卫浴和空调,铁床上的木板子晃动两下就吱吱作响,每个人分配到的铁衣柜甚至装不下他全部的夏季短袖,更别说想洗个澡还要步行五分钟到专门的校内澡堂了。
周漾感觉天都塌了。
当天晚上就做了个噩梦,梦见他在这所学校被吃干抹净,骨头渣子都不剩。
再加上他们寝室六个人,两个睡觉磨牙打呼噜,一个通宵打游戏机械键盘敲得噼里啪啦跟打仗似的,还有一个和异地恋女友彻夜连麦,凌晨四点还能听到他和对象你侬我侬的甜言蜜语。
本来睡眠质量就差的周漾觉得天又塌了一次。
他只能和另一个正常人抱团取暖。
一想到要他在这种环境待四年——他还不如回去复读。
好不容易熬到大二,可以办理走读了,周漾马不停蹄地申请走读,给他爹妈和他哥来了个先斩后奏。
没人能懂那一年他经历了什么。
这套房子是周潜合作伙伴的房子,周潜在得知周漾想搬出去住的时候第一个反对,觉得他毛病多别人都能住得惯宿舍,怎么偏偏他住不惯?周漾真的很冤,恨不得求苍天明鉴,整个假期在家闹了八百回儿,最后周潜被他磨得受不了,这才同意他搬出去住。
周漾刚开始觉得不服气,认为他哥就是想找个人看着他,但他也没在意,因为搬过来一周了也没见到他一面,听来家里做饭的欣姨说他出差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时候周漾在心里暗戳戳地想,只要这个人在家,他就要绕着他走。
“回来了?”秦毓见周漾站在门口发愣,主动开口。
他声音低沉,带着酒后的沙哑,极具金属质感的嗓音轻飘飘落在周漾的耳朵里,像一圈一圈蔓延的涟漪。
周漾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在记忆中翻出了他的名字:“毓哥,我叫周漾,你叫我羊羊就行。”
其实周漾有点忘记他的“毓”是哪个字了,但他还记得周潜当时对他说:“见到人嘴巴甜一点,喊毓哥就行。”
秦毓很淡地笑了一下,心里略微有些诧异。面前这个少年笑得明媚,看起来也很乖顺,哪怕是在酒吧里的匆匆一眼,也给秦毓留下的不小的印象,和周潜口中的“混世大魔王”有很大出入。
刚才还觉得周潜的话能信几分的秦毓瞬间又觉得不能信了。
周漾差点被秦毓的笑晃了眼,心里很是激动,一点都不怕生,坐在秦毓身旁,想起刚才被周潜抓包的事,周漾难免有些怀疑。
难道他早就认出自己了?
周漾揪着手指头问:“毓哥,你是不是把我在‘不夜天’的事儿告诉我哥啦?”
周漾语气中带着点微弱的埋怨,秦毓自然听出来了。他觉得在酒吧里的时候,秦毓一定是看到他了,那四目相对的瞬间周漾到现在还忍不住偷偷回味,但不是很能确定他是否把自己认出来了。
秦毓看向周漾,他半垂着眼,睫毛细长浓密,似乎是有点紧张,微微发颤。
片刻后,秦毓不动声色地挪开目光,下意识伸出手碰了碰耳边的助听器,“不是我。”
周漾眨巴了几下眼睛,“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