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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第1页)

  金宝一见他?进门,如蒙大赦,忙起身来招呼,“你可是回依誮?来了,你瞧琼姑娘,哭了好一会?了,你快劝劝去,我们劝可不管用。”  她也觉得烦,只管把人推给池镜,逮住这时机就抽身出去。只好青竹去把早早萃好的凉茶端来,也藉故躲了出去,留他?二人说?话。  池镜呷了口茶,俄延一会?,知道躲不过去,不得不问:“是谁得罪了琼妹妹?要不我去回?太太一声,这还了得,琼妹妹既是客中,不论上下?尊卑,都该以?礼待之。对客人不敬,那?可不是我们池家?的门风。”  素琼微微张开嘴,又觉难以?启齿,便把眼泪揾了,反劝他?,“没?谁得罪我。”  池镜歪着眼看她,“那?哭什么?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是谁给了你这气受你告诉我,我去告诉人责罚他?。”  素琼笑了一笑,“真的没?谁得罪我。”  “难道是二嫂?就为了上回?那?婆子的事?”  素琼仍摇头?,“没?有的事。”  她一面说?不是,一面又希望他?追着问下?去。只要他?肯追着问,内里缘故她虽不好明白?说?出来,那?委屈却可慢慢消减一些。她忽然明白?她到这里来向着他?掉眼泪,无非是想要得到他?一份细致的关怀。  他?也的确恰当?地表示了他?的关心,但好像总有点美中不足。  于家?太太关上门来笑她,“哪有你这样的,人家?问了你不说?,心里又怪人不紧着问。”  ,尽在晋江文学城  素琼委委屈屈地嗔她一眼,“那?些话我怎好说?给他?听?简直难听死了!”  原来还是因上回?素琼罚了那?上夜偷懒的婆子,那?婆子暗里不服,和她姐姐高妈妈抱怨说?:“她原是咱们家?里的客,不过老太太随便一句话,她就拿着鸡毛当?令箭,真格在咱们家?耍起威风摆起三奶奶的架子来了。”  这话不知怎么传到翠华的陪房谷妈妈那?里,便拿去和翠华学舌。翠华笑道:“人家?往后可不就是咱们家?的三奶奶嚜,此刻先把架子摆起来,震慑震慑你们这些人,往后真进了门,你们还有不畏惧她的?”  翠华乐得坐山观虎斗,横竖这些言语是从络娴的陪房那?头?传出来的,她自?然懒得管,放任她们去传去。因此闲话越传越难听,有说?素琼好管这些闲事,无非是为讨老太太高兴;有说?素琼明着公道,实则偏着大奶奶,到底兆林是长房长孙,将来多半是他?承袭侯爵,素琼看着不爱那?些虚名薄利,其实盘算得长远。  这些话素琼自?然不敢说?给池镜听,怕他?真也跟着这样想她。她是好面子,一定要将自?己和那?些争利夺名好算计的势利女人区分开,做个不同俗流清新淡雅的女人。为什么?还不是诗书上都是赞颂这样的女人好。  于家?太太看她有时候也是哭笑不得,从前劝她不听,如今经历了一些,想必再?说?她还听得进去,因此苦口婆心道:“过日子不是你想的那?样,你问问那?些写诗的人,难道真把日子过成了诗?从前我就和你说?过,谁家?的日子不是一堆麻烦事?柴米油盐,锅灶碗盆,谁写到诗词歌赋里头?去?小家?有小家?的苦,大家?有大家?的难,他?们这样的门第,更叫人头?疼的事情还有,单是底下?人的几句言语你就受不住了?那?干脆不要拣他?,嫁个小门小户的穷酸秀才,看看他?们家?里是不是一团和气。”  素琼忙抬眼,又是不愿意的,“娘才说?的,小家?也有小家?的苦。”  “那?可不就了!”于家?太太笑了笑,落后叹口气,和她说?起正经的,“你父亲昨日来信,很赞同这门亲事,说?池镜的父亲在朝廷很有威势,他?父亲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将来日子还长呢。你父亲嘱咐我趁着在南京就把事情定死下?来,也不必再?写信回?去问他?,信来信往的,倒耽搁了。”  素琼听后半晌,把头?点了点。次日起来,仍往琉璃厅去和大家?议事。  有个管事的小厮来回?话,“大门上看门那?陈小子前日病死了,现门上缺着一个人,奶奶姑娘们商议着看是谁来补上这个缺?”  络娴正为铺子收租子的事理不清,本没?心理会?这小事,可听见翠华手下?一个妈妈荐了她家?一个远房侄子,还是个胳膊上有点毛病的,便好笑起来,“让个缺胳膊少?腿的看守大门,亏你老人家?想得出来,怎么不荐一个瞎子去看银库呢?”  那?妈妈堆着笑道:“他?也不算缺胳膊少?腿,就是前年摔了一跤,把左边胳膊摔着了,搬抬东西有些费事,平常递递拿拿的倒不成问题。今年十七岁,正是精精神神的年纪,人又聪明伶俐,看守个大门,总不是事。”  络娴道:“人又聪明伶俐,那?也不缺咱们家?这桩差事,叫他?别处谋事做去好了。”  那?妈妈暗向翠华递了个央求的眼色,翠华便道:“我看不过是看门的,腿脚伶俐能进进出出地传话就够使的了。”  络娴闷在那?里不吭声,也不点头?。翠华因是自?己的人荐的,也不好私自?就定下?来,就扭头?向素琼一笑,“琼妹妹,你说?呢?”  素琼原是遵她娘的话少?开口,不过坐在这里充数应景,谁知又问到她头?上来了。她笑了笑,“还是两位嫂子拿主意吧,到底嫂子家?的事,人进来了也是嫂子家?的人。”  翠华一声高笑,“没?这话,老太太既然叫琼妹妹帮着管这些家?务,还说?什么你呀我的?想来琼妹妹是怕得罪人,不肯说?话了。我倒要说?个道理给你听,俗话说?当?家?三年狗也嫌,既当?了家?就没?有不得罪人,要怕这个,什么事也做不成。”  素琼简直是给架在了炉子上,两面煎熬,谁都怕得罪,又不得不得罪。逼得没?法子了,因想着上回?已得罪了络娴,这回?不能再?得罪她。又想外头?都说?她是看翠华是长房奶奶便巴结着翠华,偏要洗这污名,便向着络娴的话说?:“依我看,既在门上,少?不得素日搬抬东西出入的时候要搭把手,不如再?给他?个轻便些的差事,于他?也有益。”  翠华一听这话就把脸色一翻,可巧又有个管事的进来回?事,要到外头?去收点东西,便托故出去了,丢下?话道:“你们掂度着安插吧,横竖我说?什么也不要紧。”  其实一个没?要紧的差事和个没?要紧的人,不值当?她生气,不过想着素琼是为讨络娴的好,就够她怄的。  谁知络娴也并不见得有多领这个情,还如先前一般对素琼爱理不理。素琼连吃了两面的亏,还得罪了底下?好些人,恨不能立刻摘去这份责任,回?去便和她娘赌气说?要辞了这份差事。  于家?太太见她实在不是这方面的人才,只好叹着气答应,“也罢了,等?你往后真进了门再?慢慢学也不算晚。”  隔日起来,便去老太太那?头?问安,顺便告诉说?素琼这两日也有些不爽利,要辞了这事。老太太自?然不能不答应,又吩咐毓秀跟着于家?太太去探望一番。  毓秀回?来就笑说?:“说?是有些中了暑热,不碍事。这个天,又不是常在日头?底下?晒着,哪里至于?我看是她是嫌夹在大奶奶二奶奶中间难做人。听说?这些日子把大奶奶二奶奶都得罪了,连她们各自?陪房过来的人也得罪了不少?,背地里说?了她好些闲话。”  老太太正乐得看戏,“都说?的些什么?”  “还能说?什么,不就是说?琼姑娘还没?进门,就先摆起三奶奶的款了,挑唆妯娌整治下?人,心狠手重。给她那?丫头?晓容听见了,和她们理论说?:‘又不是我们姑娘乐得管你们家?这些闲事,要不是老太太托她,她还乐得享清闲呢。我们姑娘在家?从不问琐事,素日只在房中读书写字,到你们家?来,反受这些琐事烦累!’”  老太太把一边眉一挑,“是嫌我烦累着她了?”  毓秀掉过身来,把刚送来的早饭摆到炕桌上,“想必也是怄极了的话。”  老太太坐起身来道:“我也是为她好,就是看她素日不大爱说?话,总是和大家?不大融洽殪崋的样子,想着将来进门少?不得要受些气,不如此刻趁人在家?住着,上下?妯娌间,先彼此有些了解,将来果然进门来,也不必新媳妇受新气。”  毓秀一面端菜一面瞟她一眼,谁知道她是不是这好心?  老太太提起箸儿又问:“大奶奶怎么样?”  “大奶奶还是管着家?里家?外的人情客礼往来。”毓秀顿了顿,忽然笑起来,“不过前几日听说?给咱们燕太太叫去排场了几句。”  “为了什么?”  “就为燕太太娘家?有个亲戚到南京来求官,自?然求到咱们家?来了,逼着燕太太给二老爷写了封信。咱们二老爷那?性子,岂会?答应?她也没?指望帮得上,因此想着那?亲戚走的时候,多送他?几两银子就罢了。谁知告诉了咱们大奶奶,大奶奶嘴上答应得好,人走的时候,只给包了二十两。燕太太嫌少?生了气,自?然就说?她的不是了。”  老太太凝眉道:“这倒做得对,咱们这样的人家?,想着沾亲带故就上门打秋风的人也多,要都一百二百的送给他?们,咱们家?不迟早给他?们那?些人搬空了?”  “所以?大奶奶委屈嚜,回?去向桂太太哭了一场,桂太太逮着这个错处,还有个不去找燕太太讲理的?论家?世门第,桂太太比燕太太不知强了多少?,如今又得了这个理,自?然就更威风了。桂太太心里一痛快了,病这两日也见好了些。”  “她的病见好了?”老太太心上忽地敲了警钟,旋即端着碗咕哝,“我看是听见我身上不大好,所以?她才高兴得好了。”  毓秀忙改了口,“只是少?咳嗽了几声,人还是和先前一样,一日有半日歇在床上。”  老太太又放下?心,“二奶奶呢,她那?头?的租子收齐没?有?”  说?到络娴,毓秀的脸上的笑剥去了一两分,“哪有那?么容易呢?听说?为这些账二奶奶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的,二爷还要往衙门里去,也帮不上她多少?。她是头?一回?,又不大会?看帐本,这家?那?家?的,她连人都不摸不清谁是谁,在她是难些,这两天正在屋里叫苦呢。”  人家?叫苦,老太太倒微笑起来。她窝在这里装病,无非是要隐起身来盯着这些人。她对他?们始终不放心,总是要静一段闹一段,她要常听见热闹才喜欢。  她一贯的策略,等?他?们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她再?站出来,一袖拂定天下?,谁不看她是个“救世明君”?他?们也不得不心悦诚服,姜到底还是老的辣。照高楼(〇十)  如?今连素琼也不管事了,底下人瞧络娴翠华不得空盯着他们,益发?乱为起来?。这日上晌,因见天上忽然阴下来?,想是要下雨,络娴使蓝田包了件衣裳送去衙门给贺台。蓝田走到芦花馆外那道垂花门上寻了半日的人,却是一个人不见,只得自己往外头交给小厮。  回去告诉络娴,络娴因问:“那一处角门今日是谁当班?”  蓝田摇头说不知道,佩瑶在那里收拾书案,想起来道:“我早上送二爷出门,看见和上夜的替换的是王远家的和张成家的两个。”  “王远是谁,张成又是谁?”  “王远张成是专在后角门上搬卸东西的两个男人,并没什?么势力靠山。不过他们那两个媳妇倒会来?事,常买些酒肉来?摆在芦花馆的耳房内请谷妈妈吃。”  络娴乜眼冷笑,“原来?是巴结好了上司,怪道大?白?天的就敢偷懒。”  那谷妈妈是翠华陪房过来?的,专管着查班访值,下人调度的差事。素日抓一抓偷懒耍滑的那些人,发?现有?不好的,回过老?太太,或是按例惩处,或是裁革了不用。而今老?太太托病,自然是回给翠华。上回络娴的陪房高妈妈的妹子就是上夜偷懒给这谷妈妈查着了,才遭了那一难。  今日这事既给络娴碰着,没道理不拿去打一打翠华的脸,因此走到翠华房中,说了这事,紧着道:“上回小高妈妈上夜偷懒挨了罚,我只当谷妈妈是个极严明的人,容不得一点差错呢,看来?也不见得,严不严明也是看人下菜碟的嚜。”  翠华心里虽然难堪,面上还镇定,传了谷妈妈来?问原委。那谷妈妈反说:“方才我查到芦花馆那头就不见她们两个,我叫人去查问,又在那头等了一会,后来?见她们两个回来?,才知是西边门上传递东西去了。”  ,尽在晋江文学城  当着络娴的面,翠华故意追究:“传什?么要紧东西要两个人去?为什?么飞流轩和芦花馆两处角门白?天要各放两个人在那里当值,就是内外传话递东西的人多,两个人才调度得开,她们难道不知道?一个不在就罢了,两个人都?不在了,才刚二奶奶使?人传东西就没寻着人,瞧,二奶奶生气,正拿我兴师问罪呢。你下去就按偷懒来?办,该怎么罚怎么罚,若有?徇私,我也不饶你。”  谷妈妈忙道:“不敢徇私,我和她们非亲非故的,也没私可循。”  她主仆二人说得滴水不漏,络娴没能抓着什?么把柄,自己那头的账还算不完,也只好放过此事,碰了个软钉子,又回去了。  待她一走,翠华顷刻垮下脸来?,也是一脸的烦躁。底下那些人盘根错节的,连她也难办。昨日芦笙屋里又说丢了只珥珰,后来?是在个小丫头身上翻到。原该按例查处,可那小丫头却是老?太太院里的卢妈妈的外侄孙女?,不得不掂度掂度,何况那小丫头也喊冤枉。  到这日此事还没闹完,这不是络娴才去,一会芦笙又进来?问那小丫头如?何了。  翠华忙笑着拉她榻上坐,“你放心,人此刻押在后面柴房里,等查对清楚了,该打就打,该罚就罚,自然没甚好说的。”说着扭头吩咐瑞雪,“快把晨起才送来?的杨梅洗一碟子来?五姑娘吃。”  ,尽在晋江文学城  芦笙撇嘴道:“还有?什?么可问的,难道我还冤枉她么?那只耳坠子就是从她身上找到的。”  翠华背过身去走两步,两眼一转,转身在榻那端坐下,犹犹豫豫笑道:“那耳坠子是用细金丝编的,原就容易勾在衣裳上,兴许是她搽洗妆台的时候没留意给勾在袖子上了。五妹妹也想想看,要偷怎么不偷一对,偏偷一只呢?这是不是有?些不是道理?”  “我就那只耳坠子忘了收进匣子里,她只看到一只,自然就只偷一只了,这有?什?么说不通的?大?嫂,你别当我好哄,我知道你是看她是卢妈妈的侄孙女?,怕得罪了卢妈妈,所以黑的也要替她辩成白?的。我看你也是白?费心,连卢妈妈也没来?问过一句呢。”  按说既是老?太太那头的人的亲眷,芦笙也该谨慎才是,可偏偏芦笙从不理会里头这些弯绕,除老?太太她惧怕外,老?太太手底下那些人是一个不惧。  每逢燕太太劝她,她还要说:“真是反了天了,我是池家的小姐,还要怕起下人来??难道凭他们到老?太太耳边吹吹风,老?太太就不认我这个孙女?了?亲疏内外老?太太总还分得清的呀。”  这回也是一样,燕太太说她不住,何况那小丫头也委实有?些讨厌,仗着是卢妈妈一家的势力,把芦笙房里的其他丫头皆不放在眼内。今日既抓着了她这个把柄,燕太太也就凭芦笙来?闹。  却叫翠华十分为难,东西虽是在那丫头身上翻出来?的,可看那丫头在这事上也的确是冤屈。这世上哪个偷儿偷了东西,不说藏起来?,反而挂在袖管子由人抓脏?  可前头几日才吃了燕太太的教训,燕太太再不得势,到底是这个家的二太太。再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二老?爷如?今在朝中如?此得势,将来?池镜和于?家结亲,又厉害一层,芦笙保不齐真能当个王妃,更不得了。恐怕连老?太太心里也有?这些算计呢。  翠华左右摇摆,拿不定主意,只好苦劝芦笙,“五妹妹别急,铱誮是贼就跑不了,如?今将那丫头锁在柴房,后头怎么定且别说,这几日的苦头她是吃定了。那屋子,透风漏雨的,茶饭一日只一顿,你心里的气还不能先消一些?”  一面说,一面踅进卧房,取了块精绣的软绸料子来?送她,“这是你大?哥特地请苏州的师傅替我绣的,你瞧这针线细不细?我原打算做鞋面的,还没做呢,你拿去,随你做个什?么。”  芦笙见了东西,也不那么咄咄逼人了,收了料子起身,“大?嫂可别哄我,过几日我还是要来?问的,那丫头讨人厌,不能轻绕了她。”  好容易打发?了芦笙,翠华又叫了瑞雪进来?吩咐,“我实在拿不定这个主意,你悄悄去问问毓秀的意思,横竖是他们家的亲戚,看她想怎样吧。”  毓秀是卢妈妈的儿媳妇,卢妈妈如?今不大?管事了,老?太太院里的事都?交由毓秀管着,她老?人家只管三天两头在家享清福,非是节下或是老?太太亲自有?话吩咐她,也不大?进府里来?了。  她男人卢大?总管是服侍着老?太爷过来?的,如?今虽是大?总管,府里的琐碎也不大?管,专替两位老?爷在官场上跑腿打点,倚仗这事结交下许多官吏,凡是要望着池家威势的,也少不得要望他的脸面。  老?两口?内内外外各自忙活了大?半辈子,也挣下不小的家业,现如?今他们家在离池府半里的一条街街上安置了一处显赫富丽的宅子,在平头百姓口?中,也要尊一声?“卢老?太爷”“卢老?太太”。  毓秀回家来?和她婆婆商量,问该不该张口?向老?太太讨个情。卢妈妈稍一忖度,摇了摇手,“我看这个情倒讨不得,老?太太托病不理这些事,想来?是就要看着这些人为难。再有?一层,老?太太多疑,恐怕也想趁着乱子看看咱们家谁同?谁瓜葛,谁与谁勾结。你这会去讨这私情,岂不是打老?太太的脸?非但咱们不能讨情,你还要告诉大?奶奶,叫她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免得还要疑心她和咱们有?私。”  说得毓秀心里忽然咯噔一跳,笑了笑,“这可真是冤枉,咱们和大?奶奶能有?什?么私,难道平日里说笑几句也不行?”  “一个家里住着,主子奴才说说笑笑也没什?么。老?太太怕的是两房的人为争家业,和她跟前的人勾结在一起。我是打年少起就跟着老?太太过来?的,那时候阖家属她陪房过来?的人最少,进门后倒补了些人口?到她房里,可那些人,要么是她在屋里闹句笑话,她们就去传给二老?太太四老?太太她们听;要么就是浪着要勾引老?太爷,和她都?不是一条心,她最忌讳这个。”  毓秀益发?心虚了,面上不敢露出来?半点,只谨慎地点头,“我知道了,那就凭大?奶奶按例处置吧,那小丫头也不是咱们家什?么要紧亲戚。”  后头得了毓秀这话,翠华才放心依了芦笙的意思,仍定了那小丫头一个偷盗,打了二十板子赶出府去。  这些烦难事一桩接一桩地生,岔子一个接一个地出,连池镜也知道不少,闲来?无趣,在马车内当笑话说给玉漏听。  玉漏好似不经意地听着,实则一句一句都?在心内细细盘算,面上乔作闲话的样子,“你们家也真是够乱的,怪不得老?太太严厉呢。这么些人口?,再放得松些,岂不由得底下更乱了?”  池镜也笑着点头,“我们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少说三百口?人,还不算北京的人口?,谁管起来?都?要嚷个头疼。老?太太脾气虽古怪些,也正是她的高明之处,亏得她这几十年,家里才没有?出大?岔子,否则单是底下那些人在外头倚权生事,就得使?我们家落人话柄。”  “愈是有?权有?势的人家愈是怕这个,也保不住会有?这些事。下人在外头横行霸道,人家都?是把这笔账算在东家头上。”  “你还晓得这些?”  “我是个丫头,又不是个傻子。”玉漏以他先前的话回他,歪着脸来?瞅他一眼,又低下头道:“从前在唐家,这些事也见过不少。”  她头一次主动同?他说到唐家,池镜都?快忘了。他也不大?爱和唐二往来?,那时候因为刚回南京,好些旧友替他接风,推辞不过才和唐二吃了几回酒。他想起头回见到她时的情形,因笑道:“你在唐家的时候,唐二似乎待你不大?好?”  “也说不说上什?么好不好的,唐二爷那个人你还不知道么?他倒不至于?打人骂人,不过他想不起你时,你就挡不住府里别的人势利眼。”  玉漏想起来?那些事,觉得隔了很多年似的,那些琐碎的仇怨都?恍惚了,有?时候连唐二的面目都?不大?记得真。  池镜怅惘地笑一笑,“人口?多的人家都?是如?此,为这些麻烦,连琼妹妹也不肯再理了,这些时都?在花萼居里托病不出门。”  倏地玉漏眼睛里的光一闪,抬起脸来?,“未必老?太太这一病,你们家那些下人竟胆大?得连客人也敢欺负?”  他把脑袋靠在车壁上挪一挪,眼睛朝下瞥过来?,带着懒倦和没奈何的笑意,“当面得罪人倒还不敢,不过背地里议论了她几句,她听不得,生了气。”  玉漏语调里表示一点恰当的紧张和关心,“就给气病了?”  “也不至于?。”池镜笑了笑,“多半是装病不出门,她不喜欢人家背后议论她,千金小姐嚜,受气少,想人前人后都?说她好才是好。”  “不是真病了就好。就连皇上背后也会挨几句骂呢,她何必为那些闲话想不开呢,岂不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长日过不去,终要给这气郁心塞真害出病来?的。”她忖度忖度,又添一句,“你倒要好好劝劝她。”  池镜瞟她一眼,笑道:“好像我劝她也不大?管用。”  可不是,以素琼的性?子,谁劝其实都?不管用,她不过是习惯把一切人和事都?想得完美。到底是没经过没见过的娇生惯养的小姐,往后遇见的事情多了,心里那些完美的想像一件件被打碎,自己慢慢就能习惯了,也不犯着人再劝她。  玉漏这样想着,次日再相见时便是腮似桃染,唇如?点樱。甫入车内池镜便看得愣住,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身边来?,一双眼睛凑在她脸上细看,“怎么想起来?搽胭脂?”  她抬手扶住半边脸,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大?姐不是回家来?了嚜,带了些使?不上的胭脂香粉给我,我本来?放起来?没用的,可今日不是到我三婶家拜寿么,我娘说,给亲戚们瞧见要精精神神的,所以我就抹了点,是不是不好看?”  原来?玉漏今日是到她三婶家里送寿礼,昨日就告诉池镜的,池镜史家出来?便在蛇皮巷接她,又驾车送去另一条街上。他倒不嫌麻烦,反正这些日和她一起也总是这条街那条街地兜绕。  他渐渐把鼻子嗅到她头上,“头油也换了?”  玉漏偏开脑袋笑,“也是大?姐送的,玫瑰香的,好像味道有?点浓?”  池镜歪着眼打量她,偏她今日难见的穿一件海棠红薄纱短褂,扎着软纱石榴红裙,连鞋子也是簇新的。配上她那桃脸丹唇玫瑰香,活脱脱是朵艳冶俏丽的花化成了精。  “这一身也是你大?姐送的?”  玉漏点点头,“是不是太艳了?”  池镜看了一会方笑,“在你身上倒不显艳,你平日太素净了。”  玉漏道:“我还不大?好意思穿呢,是我娘说:‘你去给你三婶贺寿又不是吊丧,穿得素淡淡的仔细人家看见不高兴,你大?姐现成的带回来?在那里,你为什?么不穿?’我才穿了。方才出门,还怕给你笑呢。”  池镜本来?没笑,听了这话才笑,“穿件艳丽的衣裳也怕被人笑,这是什?么道理?”  玉漏红着脸低下头,“不习惯嚜——”  半个时辰走到玉漏三婶家不远,玉漏即要下车去,“三哥,就在这里停吧,前头巷子口?贺寿来?往的熟人多。谢你送我一趟,你回吧。”  按说两个人处了这大?半个时辰,也就够了,素日相见也不过说这会的话。玉漏跳下车,偏池镜挑开帘子又喊她:“你几时出来??”  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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