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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1页)

  说实在话,真要让乔松做这两个人之间的传信人,他宁愿带兵上山剿匪去。  驱车到了金燕堂,许杭也前脚刚回来,乔松走进前厅的时候,许杭正在吃饭,他面前只有两菜一汤,炒青菜、清明果和豆腐汤。  乔松放下请帖,忍不住就溜嘴道:“咦?司令不是说您不吃清明果的么……”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莫及。  因为许杭抬起头,眼睛倏地一下定在他身上,他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这许少爷哪里是不吃清明果,他分明是不吃自家司令送的清明果!  许杭很轻飘地说:“乔副官,是打算要去告状吗?”分明是一脸无惧无恐。  乔松一看他这副神情,就会想起第一次见到许杭的时候,那时候他像个礼物一样被金洪昌送到段烨霖身边,还是乔松开车送的他。  一路上他都是这样的表情,没有俗世中人能攀上高枝的喜悦,也没有被迫的愤懑和屈辱。  他只是在看到小铜关的森严大门时,眼眸微微抬了一抬,略有一点喟叹和不甘地出声:“原来是这里么?”  好比现在,明明乔松回去多一句嘴,这几天大概许杭就不会舒服了,可是他仍然气定神闲。  乔松摇头,然后说:“我只是来送请帖的,其他一律都没看到。许少爷休息吧,我回去向司令复命了!”  许杭看着乔松走掉的背影,又看着桌上那叠绿油油的清明果和红艳艳的请帖,扶住了额头。  段烨霖啊段烨霖,这个人,四年来都做着一样的事情。偏偏,偏偏他许杭就是不能把他怎么样。第5章  这场厮磨的开始,本身就是一种不公平。  许杭既是自愿留在段烨霖身边的,也是被迫留在段烨霖身边的。  十一岁那年,家破人亡,他从蜀城跋山涉水来到舅舅家,寄人篱下,过了整整七年。  金燕堂里,有一处很美的小园林,叫绮园。小时候许杭的娘就经常告诉他自己小时候在绮园里的故事,说得许杭总是浮想联翩,可是等他真正到了住进金燕堂,住进绮园之后,他才觉得美则美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越美越肮脏。  遇见段烨霖就是在绮园里,他是金洪昌请来的贵客。每次家里来贵客的时候,金洪昌都会让许杭出来见一见的。  那一日睡迷了,差点误了时间,他衣裳都没系好,脚下慌慌张张,只怕被鹅卵石滑了便低头小跑,踩碎了一地的芍药花瓣,染了一身袭人的味道,就这样撞在段烨霖的怀里。  “好香…”  段烨霖说的其实是芍药。  可刚满十八的许杭最厌恶旁人用这样形容女人的话来编排他,于是恶狠狠地踩了段烨霖的脚,推开他,极其嫌恶地啐了一口。  从来没受过这等‘款待’的段烨霖怔愣一下想摁住要跑的许杭,可只轻轻掠过飘起来的衣袂,那人就像鱼一样滑走了。  绮园芍药,果真是又浓烈又呛人。  到了前厅酒宴的时候,隔着两桌的人,许杭都能感受到段烨霖投在他身上,一刻也不曾离开的眼神,赤裸、简单、充满占有,好像他从头到脚都是光的。  他感受到了,自然舅舅也感受到了。  第二天,金洪昌就用一种好像上天垂怜甚至大喜临头的语气对许杭说:“我白养你这么久,这是你最大的用处了!”  当被塞进车里送到小铜关的时候,一路上许杭无数次想过跳车逃走,可是他知道,跳下车也出不了这条路,出了这条路也逃不出这座城。  小铜关,铜雀台,铜雀春深锁二乔。  段烨霖见到许杭进来的时候,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吧。”  许杭慢慢走过去,他垂着头,脸上阴阴的。  然后在靠近段烨霖身边的时候,骤然抬头,精光一现,一把抽出藏在袖子里的刀片往他喉咙上划!  稚嫩的杀意,稚嫩到让人为他喟叹。  段烨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眼眸一抬,单手就把人的虎口给捏住,一折,刀片掉下来,然后掐着人的手臂一拧,就往沙发上压。  “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乖顺的。不这样折腾一下,你不会死心的。”  十八岁的许杭斗不过三十一岁的段烨霖,从身份地位到气力,一概不如。  段烨霖捏着许杭的下巴,看到他眼神里从淡漠中皲裂了一点愤怒出来,这让段烨霖莫名觉得有趣:“我只用了一句话,你舅舅便立刻把你送过来,手上这么虚,被下药了吧?”  许杭的手微微在发抖,他平躺着仰视段烨霖,心里是已经将他划成千万个血道子了。  “你信命吗?”段烨霖慢慢直起身子,慢条斯理开始解开自己的衣服,从外套到衬衣,“那天有三个宴会,我偏偏去了金家;那么多的园子,我偏偏进了绮园;一路上那么多的人,偏偏又是你撞在我怀里。许杭,你再不甘心,也得认了。”  “别把你逞色欲的下流,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这是许杭终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段烨霖轻轻拍拍他的脸,用拇指摸他的下唇:“你应该庆幸,遇到的是我。”  “你?你和那些满脑肥肠的人一样恶心。”  “那也没办法…”段烨霖盯着他的唇齿与里头微现的舌尖,舔了舔自己的下唇,已经在消磨理智了,“现在,我只想拿一把锁,把你锁在小铜关。”  许杭一张口就咬住段烨霖的拇指,狠狠用力,一下子就见血了!血流出来,流到许杭的嘴里,咸味呛人,又从他嘴角滑下去,段烨霖吃痛把手抽回,他就偏过头呸了一下把血吐出来,恶狠狠盯着段烨霖。  在衣服上略擦了擦,段烨霖扯过许杭的衣襟,似笑非笑:“一会儿你要是还能有这力气咬我,我就任你杀个够。”  下一刻,许杭就被横抱起来,放倒在休息室的床上。  那一天许杭自然是毕生难忘,他难得会失声尖叫,但只要他张嘴,就会掉进段烨霖的疯狂求索。  他很可怕的接近和占有,像是一场台风,要把许杭从前的一切都打乱,磨平。越是觉得许杭接受不了的,他做得越起劲。  许杭一面抵抗着段烨霖的闯入,一面却又深深为自己的无力而叹息。段烨霖,将他的热情扎根在许杭这块冰封的土地下,竟然生生裂开了,拒绝生机的土地被迫柔软起来。  碰撞的声音是一种对耳朵的折磨,也是对心灵的璀璨。最后一场春雨落在土地上,荒废太久的地方,忍不住凄惨地战栗起来。  就像段烨霖说的一样,许杭从颓然晕过去,直到幽幽醒过来,都没有力气再咬他一下。  可是让段烨霖惊讶的是,从头至尾,哪怕把舌头都咬破了,许杭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不仅如此,在此后的四年里,段烨霖再怎么疯狂而霸道,甚至是气头上的欢爱,许杭有求饶过,有示弱过,有放弃过,就是唯独没有哭过。第6章  听戏这种事,台上一出,台下也是一出。  段烨霖品了一口茶,恍惚觉得很久没这么安逸地听戏了。  百花帮的《西厢记》虽都是些新伶人,但是嗓音珠圆玉润,唱得人心里酥酥痒痒的。  已唱到第二场酬韵,红娘扯着小红绢,道:“见小姐含情脉脉话难讲。愿小姐早配鸳鸯,配一个冠世才学状元郎。风流人物温柔性,与小姐百年成双。”  这时候,顾芳菲才姗姗来迟。  她身上穿得当下很时髦的背带长裙,上面披着短的小斗篷,头上戴着小平帽,手里拎着珍珠边的手包,在段烨霖对面坐下。  “段司令,初次见面,我叫顾芳菲。”  段烨霖点了一下头,拿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顾小姐,幸会。”  顾芳菲喝了一口,她留洋很多年,习惯了喝咖啡,不大会品茶,又往戏台上看过去,台上的张生与崔莺莺两情相悦,抹得粉头油面的伶人咿咿呀呀唱些什么,她听不大懂,于是立刻把头扭回来,看向段烨霖。  相反的是,段烨霖看得津津有味,甚至食指还随着京胡的声音一下一下拍打节奏。  “顾小姐不大喜欢听戏么?”他问道。  “说来惭愧,很少听,所以也就不懂。”  “那难为顾小姐还要来陪我听戏了,听不懂在这儿可是挺难熬的。”  顾芳菲很清亮的眼睛打量了段烨霖一会儿,然后忽然掩着嘴巴笑了一下。段烨霖终于把头偏回来:“顾小姐笑什么?”  “我是在笑我和段司令两个人都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台上唱着‘西厢记’,台下可是半点意思也没有。本来我今天出门之前还很忐忑,不过看司令这个样子,我倒是放心很多了。”  这话说的坦荡,让段烨霖有些对这个大家小姐改观,看来顾芳菲跟顾岳善也不是一条心的。他也笑了笑:“这么说,顾小姐今天来是‘父命难为’所以‘勉为其难’了?”  顾芳菲连忙摆手:“噢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也是自己想要来见你一面。”说到这里,顾芳菲坐直一点,显得很郑重:“其实…我是为了一点私事想请司令帮忙,可是我没有好的理由与你接触,所以只能借这个契机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看着段烨霖的眼神是在示意她继续说,她便道:“其实,我是新女性女权的倡导者,我想帮一些渴望从家庭里独立出来的女性在社会上立足脚跟,所以在贺州城开了一家化妆品公司和工厂,招募的全是女性员工。只是……只是总还有一些阻碍。一方面,部分女员工的家属不大同意,经常来公司吵闹,另一方面,公司比较偏远,那么多姑娘家下班总是让人不放心。我想了很久,只想到一个办法,但是需要您的帮助。”  讲实话,顾芳菲的这番话却是令段烨霖刮目相看,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大小姐居然会这么有抱负,便说开玩笑:“我?总不会是让我出兵日日护送你的员工下班吧?”  “当然不是,”顾芳菲被段烨霖的笑话逗乐了,“我看中小铜关附近的一栋楼,如果我买下来,借着您的光,就不会有人敢来放肆,而且上下班也安全得很。不过……”  “不过小铜关附近的楼都是军方严格管控的,就算房主肯卖,也不敢擅自卖了。你是要我帮你写批条,好买下这栋楼。”段烨霖替她说完了剩下的话。  顾芳菲温婉笑了一下,然后很坚定地点头:“是的,司令要是肯帮忙,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段烨霖用茶杯盖刮了刮茶沫,吹了口气:“顾小姐知不知道,依那儿的地价,就算你们的业绩做到贺州城第一,五六年内怕是也回不来本,你这是赔本买卖。”  “这不是赔本买卖。如果能让贺州城的女性都自强起来,这就是最赚的买卖了!”顾芳菲声音突然响了一点,语气坚定,眼睛像星星一样灿烂。  这样赤子心肠的女人,一点也不像商会会长那种老油条调教出来的,段烨霖觉得很有意思。  他略微沉默一下,然后偏过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来,往二楼走去,他眸光闪了一下,便用一种狡黠的口吻对顾芳菲道:“顾小姐这个忙,我可以考虑。不过在那之前,我想请你演一出戏。”  戏台上张生已经和崔莺莺说着羞人的情话:“心儿里蕴藏着多少聪敏,你小名儿真不枉唤作莺莺。小姐啊,我和你互诉衷情,隔墙儿酬和到天明。”  许杭落座的时候,台下正是到了叫好的一刻。他坐在二楼的雅座上,一楼的大厅一目了然,他甚至不需要刻意去找,就看到正陪着一个女人说话笑谈的段烨霖。  不仅眉开眼笑,而且段烨霖还用贴身的面巾给那女人擦手上的污渍。柔夷握在手里,好一会儿都没松开。  段烨霖很少陪女人,至少这四年来,许杭从未见过,好像也没听过。不过细想起来,他从未涉足过段烨霖的生活,他总是做自己的事情,段烨霖想来的时候就会来,他不会多问也不会多说。  原来他陪女人的时候,显得有耐心很多。许杭只瞥了一眼,小二上来倒茶,他就把目光收回来,看着茶叶上上下下浮沉,然后认真听起戏来。  乔松站在角落里,看着这一上一下两位主的神情,心里直犯嘀咕,感情这司令是想让许少爷吃醋,可是看许少爷的神情,别说醋了,就是酿醋用的米只怕都没种下去呢。  他不吃醋,恐怕今晚,司令就要吃火药了。  段烨霖面上和顾芳菲谈笑风生,其实桌子底下手抓得紧紧的,他借着桌边铜壶的光面,倒映着二楼许杭的身影,许杭品茶听戏吃果子,甚至微闭着眼跟着曲调晃脑,他越是风平浪静,段烨霖心里就越是波涛泛滥。  茶凉了,段烨霖捧起来,咕噜咕噜灌了进去,才觉得能冷静点。  等到这一整出西厢记都唱完了,伶人在谢幕了,许杭都没有再往段烨霖这看一眼,自然也没有任何拈酸呷醋的表情和举动。  乔松看到,段烨霖的手已经捏得藤椅出了一个印子,心里咯噔一下。  这会儿,二楼的许杭终于有点动静了。  他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钱袋子,将里头大洋全扔到台上捧着赏钱盘子的青衣手上,道:“我没听够,再唱一遍吧。”第7章  素来听戏的大爷,有因为唱得好给赏钱的,也有因为想再听而包场子的,但是真少见这样出钱请众人听戏的。  因而此举一出,不少人都往二楼瞥过去,只看到一个清清瘦瘦的身影,认出是许少爷便私下咬耳道:“原来这许大当家的还是个戏迷呢。”  台上青衣袅娜捡起钱袋子,打开倒在手上一看,分量着实是重,到底是有钱人家,连钱袋子闻着也没有铜臭味,香喷喷的。  青衣对着许杭的方向鞠了一下,后台就拉起调子来,又一出《西厢记》继续唱下去了。  乔松往段烨霖的方向看去,他已经是一张黑脸,只怕立时就要发作了。  能不气么?许杭这意思很显然就是在告诉段烨霖——你想请我看戏,我看了,并且再还你一出。你若想接着唱,那我就接着看。  顾芳菲也忍不住往二楼瞄了一眼,她在国外见识的人多一些,当然不至于太惊讶,只是直到这下她才明白段烨霖请她演这出戏的目的。  “段司令…”她斟酌着开口,“原来司令也有这么感情用事的时候。”  段烨霖道:“见笑了。”  顾芳菲轻轻摇头,浅笑:“这倒没什么,不过‘观众’好像不买账。司令若是要处理自己的事情,不如改天我再亲自登小铜关拜访?”  段烨霖微微点头,然后在桌上放了付账的钱,道一声“失陪了”就急不可耐往二楼而去。  许杭端坐在那里,只听得一声急促的催命般的脚步声从雅室外头传来,砰的一下破门进来!下一刻,他就被人拧着转过身来,冲进眼帘的就是段烨霖怒不可遏的脸。  他也冷冷回视着他。  随后,段烨霖笑了一下,毫无温度的,把许杭往屏风后头拉,箍着许杭的肩膀:“许少棠,你故意的!”  少棠是许杭的字,段烨霖从来只在生气的时候会连名带姓字地叫他。  许杭一把打掉段烨霖的手,佯装听不懂:“你又发什么疯?”  段烨霖上前一步,捏着他的耳垂,然后用手背在他脸上流连戏弄,许杭脸上微僵,却一动不动,段烨霖轻笑,再次反问:“你总是最清楚,怎么能一击即中地惹怒我,惹怒我遭殃的还是你自己。我就是不明白,四年了,你怎么还是没学会聪明点?”  “你既然知道我不聪明,就别再试探我了。”  “你哪里是不聪明,而是聪明过头了。”  说着说着,语气低沉下去,骤然伸手掐住他的脖子:“明明当初是我救的你,现在却总用这样不死不活的样子,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从身到心你都得是我的,做不到也要学着做到!”  许杭毫无反抗,段烨霖要掐他就随他掐,实质上段烨霖的手也并没有怎么用力。只在段烨霖说完以后,许杭才幽幽讥笑:“司令要我来,我就来了,要我听戏,我也听了,看你爱听,我就再给你续一出。这些年你想做什么,我愿不愿意也都随你做了,这样还不够,你还想怎么样?”  好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这番话里每个字都是一根火柴,在段烨霖的心头上一点一着,等说完最后一个字,可以说是熊熊烈火了。  原本今天是想气一气许杭,结果该气的人没气到,不该气的人差点气晕过去。  段烨霖手上青筋突了一下,然后从松开手,改扶在许杭后脑:“好、好、好,你既然这么听话,那我想怎样就怎样吧。”  把人往屏风上一压,就要欲行不轨。  许杭知道段烨霖向来是不顾时间场合的一个人,可是许杭不一样,在小铜关或是金燕堂里,他想怎么样,许杭没有奈何,可是到了外头,若是段烨霖动起手脚来,许杭挣扎得很剧烈。  而段烨霖知道许杭忌讳,竟然也向来愿意依着他不在外面胡闹。不过今日,显然他是要打破这个例外了。  因为偏过头去,许杭躲着段烨霖的唇,于是那些吻全部落在他耳畔的位置,火辣辣的一片,段烨霖没刮干净的胡茬渣渣的,引得许杭忍不住皱眉。  他掐着段烨霖的手臂要推开他,可是只有屏风被震得摇摇晃晃,许杭难得压着嗓音喝道:“段烨霖!段烨霖,你松开!”  他还不敢呵斥得太响,就怕被外头什么人听见,段烨霖知道他的心思,就是要这样欺侮他。捏着下巴,把唇舌挤进去,依着他的舌根往外捉弄,弄得人呜咽一声哽在喉咙里。  然而就在段烨霖要扯许杭的长衫时,底下戏台上爆发出一阵骚动,打断了他的‘好事’。  “啊呀!要死人了要死人了!”  “怎么回事?!”  越过栏杆往下面看去,就见唱台上的那位青衣顿时倒在地上,整个人直抽抽,脸上肿起来好大一片,大张着嘴好似喘不过气来,哪里还有莺莺小姐的模样,活脱脱成了挣命的女鬼!第8章  顾芳菲原本见段烨霖走了,也想离开的,只是刚起身就听得戏台上乱成一片,她拨开人群往里看,就见那个青衣在地上挣扎着。  “救…救我……”那青衣猛地抓住顾芳菲的手,面部狰狞,好容易才说出这几个字。顾芳菲给她顺气,喊道:“谁,谁去请大夫?!”  这时候班主从后台火急火燎跑出来一看,看了一眼就没那么担心了,甚至还很是不耐烦:“赔本贱人,又犯病!”  这几句听在顾芳菲耳朵里很是刺,但是眼下她不发作,只对着班主说:“你是班主么?还愣着作甚么?快送她去看病啊!”  班主瞅了一眼,用鼻子哼气,袖子里摸半天摸出几个铜板,扔给一旁的小徒:“去药铺抓点败火的药来。”然后指使‘张生’和‘红娘’:“抬后面歇息去吧。”  那二人正要动手,被顾芳菲拦住了:“她这明显是大病,你怎么可以就随便一副药打发了?”  班主看出顾芳菲身份不菲,表情上恭顺了些,道:“哎哟这位小姐,咱这儿都是些下九流的戏子,命硬,死不了!再说,一个女戏子,就是送去药铺,也没有大夫愿意治的,吃点药听天由命就是了!”  顾芳菲生平最恨的就是这样的说辞,当即板了脸:“女人也是人,戏子也是人,亏得你还是班主。大夫不愿意治那就该送医院去!”  “医院?姑奶奶你可饶了我们吧,这一趟医院过去,咱们戏班子这一个月的戏算是白唱了!总不能为了她一个人,让咱们全百花园喝西北风吧!”  啪的一下,顾芳菲从包里掏出一沓金圆券拍在班主脸上,义愤填膺:“钱我出,这人我也赎了,马上给我送医院去!”  班主还未从那一沓钱上把理智挪回来,正蹲着在那捡呢,就听的‘红娘’嘤嘤哭起来:“啊呀,姐姐…姐姐没气了…”  这下众人大惊,后退好几步,顿觉得晦气得很,死人了?  班主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生怕这到手的钱飞了,顾芳菲心头一恸,也上前查看。  那青衣果然已经翻过白眼,怕是不好!  就此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拨开在哭的红娘,蹲在那青衣面前,握住青衣的手腕,细细把脉起来,又用两指在她浮肿的脸上查探,掰开她的嘴细查。  班主看到便问:“你做甚么?”  许杭不回答他,只是将青衣头上的细簪子拔下来,道:“拿酒和火来。”红娘怔愣一下,许杭喝道:“还不快去!”  红娘如梦初醒,一把擦干净眼泪鼻涕,小碎步跑走了。  立刻酒火端上,许杭以酒洗簪,淬火,然后在青衣耳尖刺破,挤出两三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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