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回她:“正是,我们的商队在各个州府停留,所行之处皆有时日,每到年关必回家乡。”
桃漾再问他:“你们这支商队接下来要往哪儿走?停留几日。”
先生再回她:“往南行,沿途会在各个地方停留,十日后到达庆阳郡,停留五日便再往司州方向走。”昨日便是他们在庆阳郡待的第五日,桃漾心中提着口气,直到跑入驿站,见到南蛮商队的车马,心里才松下一口气来。
南蛮商队中人正在收整行李,打算出发往下一个州府行,桃漾虽是换了发髻,掩了面容,那位见过桃漾的先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他神色很是震惊:“竟然是你。”
那日,桃漾用南蛮语告诉这位先生:“若有位南蛮人需要你们的帮助,先生可愿在庆阳郡驿站等上她一日?”
“她定以重金相谢。”
南蛮人每年往返于南北朝,做的是生意,图的是真金白银,先生见桃漾不似与他说笑,再望了眼当时谢氏的府宅别苑,这样的生意他自是愿意做的,只是,他未曾想到,桃漾口中说的那个人是她自己。
桃漾换上南蛮商队的服饰,并未坐在马车里,而是钻进了拉货物的牛车中,先生赶着牛车问她:“姑娘是南蛮人?”桃漾挤在一堆锦缎丝绸中,回他:“算是半个南蛮人罢。”
先生再问:“那你是要去何处?”
桃漾随口扯了个地方:“建康城。”
先生再问她些问题,却不见她再答,便只顾着赶牛车了。
车马不停的行驶了一个多时辰,天幕逐渐暗下时,先生敲了敲车门,往牛车里递给桃漾一块胡饼和一只水壶,与她道:“姑娘路赶得急,咱们这一路不在驿站再停,用些吃食罢。”
桃漾自他手中接过来。
拿起胡饼撕开一小块,在口中就着清水嚼了嚼咽下。
待用完吃食,桃漾躺在货物上,阖上眼眸,在心中思忖着。
如今,她身上只剩下一副金玉首饰和一袋银子,她给了南蛮商队两幅首饰,一副是捎带她前去司州的酬金,一副是让他们沿途各处都不再停留直往司州城赶的补偿金。
夜间静谧,她听着车马行驶的‘哒哒’声,心中依旧不安。
谢满在城外三十里被劫婚的事应是已闹得满府人尽皆知,大家都在忙着这件事,无人会留意到她。
孙嬷嬷为了自己,也会尽力帮她瞒住。
谢怀砚不在府中,她在床榻上搁了些被褥软枕,只要拂柳白芦不掀开床帐是发现不了的——她对她们说午后不再去谢老夫人那里侍奉,她早些日子也在拂柳面前表现出了起床气,拂柳若无事不敢轻易再唤她。
次间的香炉里她搁了迷香,足够拂柳睡上几个时辰了,待白芦见了家人回去,只当拂柳偷懒睡了过去,亦不敢轻易去卧房唤醒她。
桃漾想过,她可以代替谢满嫁出去,可心中只是有了这样的一个念头,很快就被打消,谢满嫁入的人家虽也是门阀士族,可毕竟不如竹陵桓氏,谢怀砚敢那样对待桓恒,她代替谢满嫁出去,实不是明智之选。
她只能让自己离开淮阳,离得越远越好。
夜幕深重,月光皎洁。
桃漾躺在货物中不觉间睡下了,天光微亮的时候,她隐隐听到车门外先生在和他的同伴说着话,他们用的是南蛮语,桃漾只简单懂得几句,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只能感觉到,他们似是在商讨着什么事。
赶了这么一夜的路,天光大亮时,终于出了豫州,到了司州境内。
桃漾躲在货物中,听着先生和司州城的守门将士说着话,拿出他们的通关文牒,言语一番后,守门将士放了他们通行。
南蛮商队在每个州府都有他们固定的落脚点,车马自司州城门沿着长街一直前行,到了一处三角巷子里,先生抬手敲了敲车门,道:“姑娘,赶了一夜的路下来歇歇罢,这里是我们的落脚点,很安全。”
先生的话说完,却不见车门内有人回应。
他再唤,依旧未有人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