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托好奇,扒着门缝凑上去,只见书房里,霍楚沉陷在沙发上,静静地摁燃打火机,点燃一支香烟。维托吃了一惊,他记得自家老板不爱抽烟。然而凑近点,换个角度再看,他才发现霍楚沉并没有抽烟。而是点燃一支香烟后将它夹在指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它烧。他摘下了手套,火光映出他骨节分明的指上那些触目的伤。他像是在端详指尖的烟,又像是在看手上的伤。最后直到那截亮光烧到手指,烫了手,他才回过神,将烟蒂抛了,用脚碾灭,接着又点燃一根。维托看得莫名,却觉得那样的落寞、那样的失意,隐约只有一个人可以带给他。可是这都过了一年多了,无论他们怎么找,荆夏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沉寂的房间里响起手机震动的声音,维托吓得躲回门后,慌忙去摸自己的口袋。然而他发现响的是霍楚沉的手机。意识归位,霍楚沉垂眸,目光落在手机上那一串陌生的号码——9……他想了想,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即摁开了通话键。“喂?霍先生吗?”电话那头响起男人惊魂未定的声音,意大利语,带着些微沙哑和哽咽。“你、你说的那个亚洲女人,今天来找我了。”霍楚沉没说话,只是突然感到胸中一闷,握住手机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有消息了?”一开口,声音冷漠强硬。“嗯、嗯!”对面的人肯定,“果真是问角蝰的事,我按照您的吩咐没有太快交代。”“见面地点和时间呢?”霍楚沉问,眸色晦暗不明。“也是按照您的吩咐,”莫里顿了顿,“下周,旧日广场,晚上八点。”长久的沉默,直到对面的人不安地唤了好几声“霍先生”,霍楚沉才应了一声。一直杳无音讯的人突然出现,换谁都会恍惚。好在霍楚沉很快回神,手指把玩着打火机,划得呲啦轻响,语气冷漠地追问到,“你还记得她有什么外貌特点吗?”对方想了一会儿,回到,“她右边脖子上,好像有一颗朱砂痣。”心跳一滞,唇角微弯,霍楚沉伸手捏了捏胀痛的眉心,嘴角浮现一抹冰冷的笑意,“带项链?”“嗯!带项链。”“嘟——”电话挂断,寂静的房间里响起若有似无的忙音。霍楚沉掐灭手里还没燃完的烟,细烟轻聚,萦绕得像一个梦境。他知道她聪明、心思多,也知道她没那么容易被找到。可是再聪明又怎样?贝斯说的没错,任何人一旦被拿捏住软肋,栽跟头只是迟早。曾经他的软肋是她,所以她才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现在,也该换他拿捏她的软肋了。“啪”的轻响,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霍楚沉回头,看见维托有些尴尬地站在门口。他知道他不会真的回去,也没计较这些,起身离开的时候突然想起楼上空荡的卧室,便随口问到,“我看这里少了好些东西,是有人来处理过了吗?”维托脸色不怎么自然,吞吐半天才道:“贝斯之前派人来清理过,把没用的东西都搬走了。”前面的人停下脚步,面色冷凝地回头看他。说是‘没用’的东西,但在哈德逊,除了那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人,没有什么东西敢说是绝对没用的。维托背心一凛,立马补充道:“如果老板觉得重要,我让人搬回来。”“不用了,”霍楚沉打断他,毫不在意道:“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扔了就扔了。”*那不勒斯,罗密欧酒店。夜幕低垂,绯色的晚霞退去斑斓的颜色,只剩一点暗紫色的尾巴,像莫奈笔下的睡莲。她看了眼身后紧闭的豪华套间房门,塞了一叠小费给侍者。走出酒店,她在停车场里找到提前放在这里的摩托车,带上头盔往旧日广场驶去。绕过几个拥挤逼仄的街道,摩托车停在广场后面的一条暗巷。霍楚沉坐在咖啡厅三楼的阳台,目光落在街边略有些焦躁的莫里身上。“维托,”他摁开耳机,沉声吩咐,“时间快到了,你那边盯紧点。”“哦,”维托答应,一面又心里没底地再次确认,“老板你确定等下行动是必须抓人,不计后果?”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不耐烦的“嗯”,语气阴冷得让维托打了个哆嗦。他恹恹地摁掉电话,看了看手里的枪,和身后临时招徕的几个意大利小弟。虽然给了枪,还说了“死要见尸”,可维托觉得自己要是信了霍楚沉这男人的嘴,那才是真的活见鬼。他有点沮丧,暗忖着等下要怎么才能不被荆夏揍得太惨,还能毫发无损地把人带回去。维托仰头看天,忽然有点悲从中来的意思。就在这个时候,楼梯道想起急促的脚步。有人朝着他们的方向跑过来了!维托屏住呼吸,把枪别到后腰,示意随行的两人注意隐蔽,侧身躲到墙后。等到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维托给对面的人使了个眼色。一时间,两人同时向来人扑去,堵住了她的后路。维托紧随其后堵在前面。只见一个浑身黑衣的人,戴着厚厚的黑色摩托车头盔,看见他的时候微微一怔,而后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转身就往外逃。维托当然不可能让她走掉。他伸手一把扣住那人的肩,用力将人往后一拉。那人踉跄一步,好在反应极快才没有摔跤。她借着维托伸出去的手,矮身一避,扭头就朝他毫无防备的肋骨攻去。冷不防挨了一拳,维托痛得后退两步。而另外两个意大利人已经一左一右地扑了上去。来人一愣,飞腿就是一脚,而后转身从楼梯一跃而下。维托管不了那么多,跟着跳了下去,刚好把她扑倒在地。那人踹他一脚,爬起来又要跑。刚迈出两步,又被维托抱住双腿,死死摁回地上。来人手肘往后猛击,再次爬起。另两人见状也扑上去,摁住她的头就往墙上猛撞几下。维托被这波操作吓得腿软,想过去制止,却被来人借力一个背摔,三人同时倒在地上。“……”一时间,维托觉得自己要崩溃了。打又打不过,还不能来硬的,这根本就是个不可能的任务。一声巨响打断了维托的腹诽。他看着两个意大利小弟手里被砸到外翻的钢管,只觉眼前发黑。来人已经被直接抡翻在地。倒下去的时候头磕到楼梯扶手,如果不是还带着头盔,估计脑袋能被当场开瓢……“住手!!!”维托拉住两个抡棍还要再砸的人。许是听到这边的打斗戛然,耳机里响起霍楚沉冷硬的声线,“怎么了?”“……”维托心里有点发虚,吞了好几口唾沫才支吾到,“没、没有,人抓到了,就是……”“就是什么?”霍楚沉语气淡漠,隐隐有些不耐。“就是……就是……”电话那边,维托吞吞吐吐,过了半天才听他叉着嗓子惊讶道:“这人不是荆夏!我们被耍了!”同一时刻,也不知是不是幻觉,霍楚沉听到街角一声沉闷的引擎轰鸣。他起身,扶着栏杆看出去。只见华灯初上的旧城里,一抹黑色的身影翩跹而去。“呵……”他轻哂,看来这一年多都找不到人,不是没有原因的。狡猾、阴险、全身上下都是心眼儿,当初骗他的时候就这样,现在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霍楚沉咬牙,放下手里的杯子对维托道:“把那人给我带过来。”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还有莫里。”——————周六的珠的加更放这儿了,因为我觉得这两章连起来看更好。下次加更在珠企鹅第5章第五十章未婚妻夜深而静,汽车行驶在古老的石板路上,昏黄的路灯一盏盏晃过莫里的眼睛,直至再也看不见。车突然在一片黝黑的旷野里停下了。莫里被惯性甩得颠动,一头撞上副驾靠坐。“下车。”维托凶巴巴地命令,从驾驶位下来,径直把莫里和那个黑衣男人从后座拽了出来。莫里又哭又叫,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连带惹得一旁的黑衣小哥都有些情绪失控。“啪!”一个巴掌落在莫里脸上,扇得他头脑发晕,一时也忘了哭。“冷静了吗?!”维托恶狠狠地问,让两人齐整地跪在车前。车前灯大开,在漆黑的郊外晃得人眼前发白。副驾上的人这才缓缓打开车门,走到车前往引擎盖上一靠。姿势慵懒闲适,却看得莫里心间发毛。他咽了咽口水,抬头看到那人搭在车灯附近的黑色手套。霍楚沉是两个月以前找到他的。他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角蝰劫走的那批军火,最后阴错阳差的竟然都算到了霍楚沉的头上。他虽然不在纽约混,但倒卖消息总会比旁人都知道的多一些。所以当霍楚沉提出可以不动他,且能给他提供保护的时候,莫里还恍惚了一下。但前提就是,他得配合他们,找到一个亚洲女人。可如今,煮熟的鸭子飞了,他这条小命……“你!”前面,维托已经开始问话。他先看向黑衣男人,瞪他道:“你今晚去那边干什么?”男人从怀里掏出两张披萨券,欲哭无泪道:“我去送外卖啊!”“送外卖你看见我跑什么?”男人一愣,“你跟另外两人突然跳出来,一看就是找茬的,我不跑,我等着挨打啊?”“……”维托无语,觉得他说得有道理,“那是谁让你送的,你认识她吗?”男人想了想,摇头,“就是个亚洲女人,给了我五十欧,让我把东西送去指定地点。”眼见问不出什么,维托又转向莫里,“你!详细说说在哪里遇见的她,什么情景,她都跟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莫里连连点头,丝毫不敢隐瞒,“我们是上周,在希尔顿酒店的大堂见的。她当时主动过来勾引我,还唔!!!”没说完的话,被维托一巴掌给扇没了。莫里一脸不解地看向维托,只见他脸色苍白,一副如坐针毡的样子,不停给他使眼色道:“你是说,她来找你聊天。”“不是,是她勾引我。”维托:“……”“她包里装的全是情趣用品,还在我的酒杯旁边放了张房卡。”许是害怕再被打断,莫里这次的回答一气呵成,语速快到维托都来不及制止。气氛凝滞了几秒。维托背心微凛,忐忑地回头瞄了一眼靠坐在引擎盖上的霍楚沉。男人容色淡然,丝毫不见波动,冷漠得如同一具雕像。维托怔了怔,有些猜不透老板的心思了。换做是一年前,他就算面上不显,但总会有一些微表情、或者行为上的蛛丝马迹出卖他的情绪。而现在……看老板的样子,平静到冷漠,似乎真的对荆夏已经没有很在意了。“房间号记得吗?”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像一个得体的绅士。“记得!”莫里赶紧点头,在霍楚沉递过来的手机上输入一串数字。他把手机递给维托,轻声交代了两句,才又转过来,看向莫里道:“所以你去她的房间了吗?”莫里点头。“嗯,”依然是淡漠的语气,“然后呢?”“然后?”莫里一愣,搞不懂这位大佬喜欢打听这些花边新闻,到底又是什么癖好。他怔愣地看向霍楚沉,只见那双黝黑的深眸定定地望向他,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许是迫于那样的威压,莫里觉得手心瞬间出了层汗。他有些犹豫,但还是坦白道:“她把我电晕了,之后就拷问我关于角蝰的事……”“没其他了?”霍楚沉问,神色冷凝。莫里哆哆嗦嗦,“没、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