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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第1页)

  他比她还知道池镜不会?,“池镜将来是要入仕做官的,以他父亲的势力,他早晚也?是一朝重臣,势必不会?久居南京。难道他去哪里赴任,还会?带上个小妾?你趁早别犯那个傻。”  凤翔一面心平气和地说着,一面走到榻上坐下,心里的怒气从未浮到脸上。玉漏因此想到最初对他的印象,总是和气地笑着,朋友起哄,开他的玩笑,他也?不生气。好像永远不会?发火的一个人,第一次听见他发怒,是对俪仙。  她自然知道他说的都是道理,但她比他还清楚。便满不在乎地走到那端坐下,“就算我留在你们家,也?不是什么?妥善安排,其实?我从不想给?什么?人做小妾。”  “那池镜会?娶你么??”  这话轻得好似轻蔑。玉漏知道,是觉得池镜抢了他的东西,别人也?就罢了,池镜不应该,他应该对他心怀感激。但他预备把?这失败的挫折感怪到她头?上,因为爱而愤恨,比因为嫉而愤恨高尚。  她咬得腮角硬了硬,“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凤翔诧异地睐着眼看了她半晌。  玉漏倒觉得自在了许多,“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陌生?”转眼对他笑起来,“其实?你从没认得过我。”  就是凤翔这样的好脾气,也?禁不住板住脸,“你这话的意思,还真不是池镜逼迫你?”  “是你自己情?愿那样想。”  玉漏大喘口气,望着对面那张床铺,他们曾在上头?同枕而眠,想起来觉得荒诞。不算感情?的一段感情?,破碎的时候也?还感到点惆怅。  凤翔蓦地觉得受辱似的,又还是忍出了怒气,硬着声?问一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玉漏转转脑子才想到,也?许是问为什么?是和池镜偷。情?。真是千古愚蠢的问题,自然偷。情?是因为有情?才偷嚜,为什么?都喜欢问?  不过他还真是把?她给?问住了,她对池镜没有情?,却有成千上万的繁因,那说起来话可就长了。她简洁明了地归纳成一句,“池镜什么?都好。”  言下之意是他不好?凤翔总算是掼个茶盅,忽然打破黄昏的宁静。玉漏再没了慌张,甚至可以平静地想,他们连吵架也?吵得荒腔走板,像是被逼着才吵架。他有没有意识到,从前他也?没有爱过她,对她只是怜悯,以及当?她是从俪仙那里逃生的出口?他在江阴半年,远离了俪仙,随刻可以自在地喘息,再用不着她了。  末了听见外头?像是吵起来,开门出去,在廊下撞见俪仙与香蕊两个正鬼头?鬼脑地往正屋那头?赶,想必是在窗户底下听觑了半日。  蓦见个小厮在洞门底下退步进?来,横着胳膊像是拦什么?人,口里嚷嚷,“三爷您等等、您先稍候!容小的先进?去传句话!”  这功夫就见有人从洞门外凛凛地走进?来,却是池镜。大家都很吃惊,玉漏走到吴王靠前来,呆着看他什么?拨开那些人不管不顾地往里走。  凤翔老远一见,脸色就不好,由廊下慢慢踅出去迎他,“擅闯民宅可不是你们池家的教?养,池三爷有什么?急事连小厮通传也?等不得?”  池镜睃一眼,见玉漏也?立在廊下,便也?向凤翔迎去打拱,“是有点急事,一时半刻也?等不得,还望凤大哥见谅。”  一时洞门涌进?来好些下人,并头?搭脑地围在几面指指搠搠,连俪仙香蕊干脆也?不进?屋了,在那廊庑底下跳着四?只眼睛看热闹。纸是包不住火了,凤翔不得不做出些威严来,横了池镜一眼,侧过身去,“你擅入我家,我无法见谅,请你赶快出去。”  池镜理亏在先,自是不能和他摆脸色,仍笑着打拱,“我带上玉漏,这就走。”  说着便朝玉漏看一眼,谁知她楞了楞,竟回身进?屋,他陡地板下脸,一时心灰意冷。却不想片刻后玉漏就抱着个包袱皮走出来了,这一刹那又令他起死回生。  那些议论声?忽如蜂涌,一下在黄昏里嗡嗡地炸了锅,此刻任谁都猜到是怎么?回事。  凤翔再好的脾气也?发了火,“你无缘无故跑到我家来,竟还要领走我家里的人——”要他骂人也?是难事,只气得抬手指住池镜,那手也?在发抖。  池镜只好向他郑重作揖,算是赔罪,嘴里没好说什么?,也?怕当?着这些人说穿了令他难堪。也?是好笑,他闯进?别人家要带走人家的小妾,业已难顾彼此体面了,此刻还要给?凤翔留面子,不过是亡羊补牢。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哪里跳进?个人来,在后头?一把?拽过池镜,扬拳便打。池镜被打得跌后两步,这才看清,还是那凤二爷。凤二爷话不多,铁青着脸,端得比他大哥还生气,又是个拳脚重的人,一拳不够,又扑将上去,将池镜扑倒在地,照着他脸上左一拳右一拳地狠挥着。  池镜并不躲闪,任他痛挥几拳后,还是凤翔出声?叫小厮,“还不快来拉开二爷!”  便有两个小厮跑上来将凤二爷架开,凤二爷脸皮紫胀,一面挣着还要打,“大哥,让我打死他!了不得我给?他赔命!”  凤翔反倒泄了气似的,看了玉漏两眼,忽然觉得没意思,“随他们走吧。”  蓦地没了声?,都望着凤翔。凤翔垂了垂眼皮,踟蹰须臾,转身走入廊下。玉漏朝他侧影望去,想到当?时来初进?凤家的时候,他也?是这副淡然和善的样子。添她这个人不过是添副碗筷的事,如今放她走,也?是收一副碗筷的事。她心下哀哀的,走去将池镜搀了起来。  他们走没走,又是几时走的,凤翔都无心再理会?。他阖上西屋的门,像给?人抽掉了一身精力,往榻上慢吞吞地坐下去,什么?也?没想,连情?绪都是空白的。  坐到日影全倾,剩一线残红未断的时节,俪仙推门进?来了,紧跟进?来一声?冷笑,“我早就说你是个活王八,你不听我的呀,先时一味护着,看人记不记你的情?!”  凤翔闷得发烦,不欲理她,阖上眼道:“你好不好让我清静一夜?”  原本?俪仙还怕凤翔这次回来,又要和玉漏好得蜜里调油,谁知兀突突出了这桩事,倒是件意外之喜。她憋着心头?高兴,却忍不住要幸灾乐祸几句,“你先时说她如何温顺,懂事,夸得她天?上头?地下无的,可不是难得嚜,转头?就背着你偷了个汉子——”  凤翔猛地摔了个杯,“出去!”  俪仙吓了一跳,一看他脸色十分不好,便咽下话不说了。正要开门出去,忽见个小丫头?撞到门上来,喘着气说:“太太、太太有些不好了!”  本?来凤太太那身子骨就不好了几年,今日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到底漏了些风给?她听见,细问文英,文英见瞒不住,只好如实?说了。凤太太当?下一听,就怄得昏过去,一时凤家乱完那桩,又乱这桩,忙得个人仰马翻。  不过这都不与玉漏相干了,这厢出来,和池镜坐在马车上,却不知该往何处去。池镜脸上还带着伤,不敢此刻归家,想着等天?黑再回去,免得给?人瞧见了问,因此吩咐永泉把?马车随便往哪里赶。  便赶到秦淮河畔,这里倒热闹得紧,趁着天?还未黑包了艘画舫,两个人只在河上游荡。不一时天?就黑净了,两岸人家皆挂满灯笼,沿岸望过去,漫天?遍地都是一点一点昏黄的光,星似的,望去使人感到茫茫然。周围嬉声?嗡嗡,有岸上吃酒划拳的,有河上唱曲谈笑的,这样一处地方,无人问津这样一对男。女。  池镜坐在榻上,任永泉给?他搽着伤,两只眼睛只管望着对过玉漏的背影。对过开着两扇窗,她瘦怯怯的骨头?嵌在苍茫的黑暗里,显得格外伶俜。  他禁不住问:“你后悔了?”有点轻蔑的口气。  玉漏掉过身,盯着他鄙薄的脸色看一会?。她知道他知道她是有点怕,其实?也?不是怕,只是有些茫然的惊惧,好像还没准备好,就给?推到了台子上。  她慢慢笑着走来,接过永泉手里的药膏子,“你出去歇着吧,我来给?他搽。”  他那嘴唇又给?打破了,滴了两点血渍在襟口上,玉漏拽着外头?那层湖绿的罩纱抠两下抠不掉,只好放弃。她看他脸上,因为凤翔制止得快,比上回打得轻些,只有额角有一片淡淡的红淤。她没想到他会?就这样闯到凤家依哗去,倒是熟门熟路的,下人拦不住他,也?不敢狠拦。他这个人冲动起来的时候有股稚嫩的意气,底下的事,他肯定?想都没去想。  池镜忽然握住她抬起来的手腕,盯着她看,抿着一点点笑意,一副畅快得意的样子,“后悔也?没办法了。”  ,尽在晋江文学城  玉漏在旁边坐下来,睐着他,“你就不怕闹得家里头?也?知道?”  是说他们池家,池镜倒老早就想到,“除非他们凤家的脸也?不要了。他们不要,大家一起丢人,我也?没什么?好怕,横竖他们比我还丢人。”  这种事不讲是非对错,错的人家倒还觉得他有本?事,对的对得很没尊严。玉漏也?算准了凤家不敢声?张,连凤二爷那没脑子都想得到。他们都很放心,觉得事情?就此告一段落。至于底下的打算,想必还是各有出入,不过这会?也?顾不上去计较。  玉漏嘻嘻笑了声?,“你怎么?忽然就闯到凤家去了?”  “闲着没事做。”  他闯去,摆明了是为了她,可够她得意的了。所以他更?不能说是因为在家等得心慌,怕她不回来,过几日回来也?不行,不然夜里她睡哪里?  玉漏没追着问,也?想到这点,还不是怕她又和凤翔睡在一张床上,一天?也?等不得,男人可笑的自尊心。  “好了。”她把?药膏子搁在炕桌上,用指腹碰了碰他嘴角的伤口,“还。疼。不。疼?”  池镜又握住她的腕子,劫后余生般急迫的庆幸。又还后怕,唯恐明天?她又不知跟谁走了。她这个人好像居无定?所惯了,每逢变故都很冷静淡然,今天?也?是,她看着他挨打,还没有满院子围着的那些人显得慌乱。  他想到将来如果她离开他,也?会?是一样,不免灰心。恐怕还要淡然点,因为说到底他还没完全占有她。他不由得朝她一点点倾下去,像一座山倒下来,要将她镇压住似的,黑影子叫人恐慌。  玉漏想跑,腕子却给?他攥得死紧,两面看看,他的胳膊栏杆一样伫立在两边,人给?他。压。着,根本?没处可逃。她赶忙摇头?,“不行。”  池镜懒得再问为什么?,反正总能给?她找到理由。上次是给?她蒙混过去,后面想起来简直是扭捏作态,难道这时候说不行就能撇得。清。白?  他悬在她脸上笑,“晚了。”  “你身上不。痛。了?”是问他挨打的伤。  “你来陪我一起痛。”  他笑得凛凛的,有点狠意,玉漏不小心碰到那烙铁似的什么?,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这时候他如此不冷静,自然也?没可能对她温柔。她正想着要不要拼命抵抗,他没给?机会?,已经咬。到。她嘴上来了,又咬。进?。她。嘴里去,很急迫,急得有点慌乱。  她皱着眉,溜出口气,“痛。”  池镜睇着她的眼睛,目光带点寒意,“我也?为你弄得一身是伤。”  没打算放过她,玉漏想,这时候使上撒娇的手段也?不行,只能任他宰割。不过不能太便宜了他,她还是做出些抗。拒。的样子,尽管用力地推搡他的肩,反正也?知道推不开。他反而受了刺。激,彼此的衣。裳还是半蜕,就急着朝她。身。上。冲。撞,也?不管是撞在哪里。  在这种事上,女人多半可以放任男人一点。暴。力,因为她软得烂泥一样的身。体也?需要一份力量去捣开,才能开出花来。她蹙紧的眉头?是假装不满,想必他也?看得出来,所以下手重,疑心那点丰厚的肉要给?他挤破了,襟口向两边敞。着,有点像给?人开膛破肚,令她胆寒,瑟缩着肩窝想躲开。他追着咬上来,从心口又亲。到她嘴上,仿佛四?面八方都给?他埋伏上了,哪里的皮肤都在瑟瑟发抖。  他把?手卷进?裙。里,隔着袴子碰到也?很有些得意,“你不是说不行么??”  玉漏想起来又推他,很要面子,“就是不行!”  可袴子还是给?他掣下来,那裙堆在腰间,她往下瞥一眼就看见两。条。白。的。腿。被他的膝盖。向。旁。分。开,觉得羞。耻。他像拿一把?焐热了的刀比着她,既令人恐惧,又不由自己地期待。  这事就是奇怪,素日怕的。痛。都能忍,流。血也?能忍。对他来讲也?奇怪,平时连她挨个巴掌也?舍不得,这时候她流的血或掉的泪又令人。激。动。  越是要她哭,只要想到那眼泪和血都是为他而流,就很亢。奋。  后来他拥着她说:“如果我要杀你,一定?在这时候杀,因为你哭和求饶我都没有不忍心。”  那口气还带着点事后的狠厉,玉漏听了觉得害怕,觉得真有那么?一天?,他不是做不出来。永攀登(〇四)  因为?是飘在水上,都感?到些迷离惝恍,出了一身汗,夜风由最远那扇窗户里灌进来,拂在身上很是清凉。玉漏要穿衣裳,池镜不许,她只好把衣裙都胡乱堆在身上。  池镜一条胳膊给她枕着,偏过脸来看她,见她白。皙的皮。肤一块一块的在那些乱堆乱掩的衣裳里露出来,觉得是偷了人家的一只古董白瓷花瓶,因为?跑得匆忙,只用快布裹着,一面担心给人瞧见,一面自己急不可耐地想多看两?眼,怕一转头?给人抓住,把这贼赃给收走。  他胳膊将她往怀里带一带,另一手胡乱去掀。玉漏便拥着衣裳向后躲,“我还疼着呢。”  “我知道。”池镜把一只眼睛捂在自己肩膀上笑,一只眼睛看着她,“我又不做什?么。”  显然不能?信他这鬼话,玉漏仍把衣裳拥在中间。  池镜翻身躺平了,袍子也盖在腹。下。满舱的蜡烛将他胸膛照成亮黄色,很?坚。壮。有。力的光泽。玉漏顺着瞟下去,那湖绿的袍子边冒出些曲。卷。的。毛。发,野生的荒草一样,有种很?蛮横的生命力。  她第一次感?到一股生命的力量,好像活着,就是要卖力活着,不必要其他的意义。很?奇怪,他自己其实并不是活得很?卖力的一个人,时?常还有点浮荡消沉,却带给她这种感?觉。  她不由自主地拥着衣裳朝他贴过去一点。  池镜斜下眼看她,目光悠悠的,像水,仿佛随时?要流淌出些甜言蜜语来。不过到这时?候,他也没说对她作何?打算。玉漏更不好开口问,这时?候提起来就是讹诈,用身。体向个男人勒索,和娼。女有什?么分别?  何?况这夜的风实在清爽,听见哗哗的,是旁边的船在摇桨,还有男男女女的嬉声,只关风月,无关那些繁琐的麻烦。  秦淮河好像不会睡,近三更天还是一样灯迷酒醉的热闹。两?个人总不能?永远睡在船上,池镜起身套了衣裳,道:“我先送你?回蛇皮巷去。”  玉漏原也是这打算,可听见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是不由得心往下坠,“这么暗回家去?”  “难道回府里去?你?不怕老?太太问?”  今日才由府里出来,说好要在凤家多?住几?日,此刻回去,肯定要问,玉漏也想着回蛇皮巷躲几?天。  未几?船靠了岸,永泉把车赶过来,登舆的时?候玉漏瞟永泉的神色,发现他连看也不敢看她。还用说么,他在船尾必然知道他们在里头?做些什?么,她想他心里肯定很?瞧不起她,兴许还会想,她和船上岸边那些娼。妓都是一样。  思及此,她不由得抽开手,不要池镜搀扶,自己往车里钻。等他也坐进来,她悄然往旁挪了些,刻意与他疏远开点距离。  黑暗中不知池镜有没有察觉,还在和她说,口气却有些淡了下去,“正?好你?可以在家过节,等节后我来接你?。”  玉漏只点了点头?,没吭声。  越离开秦淮河畔越安静,有一轮圆月低低地嵌在天上,照出街巷上浮着些白烟。他们像一双半夜私奔的男女,她想,是不是直到这一刻真跑出忆桦来了,才对未来开始后怕?那时?玉娇与小?夏裁缝离家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池镜好久没听见她说话,自己的声音也渐渐低沉下去,慢慢不说了。觉得方才在船上如?同做了个梦,梦醒了什?么也不作数,连那一时?冒出的念头?,此刻也显得有些可笑。玉漏这样的女人,根本不会因为?和谁睡过觉就死心塌地,又不是头?一天认得她。他感?到些挫折,靠在车壁上,姿势显得委顿。  马车赶到巷口,进不去,池镜要下来送,玉漏听见巷子里有喧哗声,不知谁家这时?候还在热闹。她怕给人瞧见,在他预备跳下车的时?候就说:“犯不着送,就几?步路。”  池镜的脸在月亮底下淡下来,如?常笑道:“这样暗,要是撞见个醉鬼,你?不怕?”  “里头?住的都是相?识的邻里。”玉漏笑着推他,“你?快回去吧,仔细明日老?太太问你?。”  池镜便退进车内,等玉漏走入巷中一截,就听见马车嘎吱嘎吱响起来,渐次走远了,那声音听上去有些消沉意味。  愈近家门,愈是有人走动,又见王家院门大开,灯火通明,院中搭设灵棚,屋檐底下挂有白灯,有几?根杆子挑着灵幡,还有三五道士在灵棚内唱经。玉漏心头?一跳,不知是谁死了?  只敲了几?下门她娘便来开了,想必因王家办丧事闹得还没睡。秋五太太一见是玉漏便大惊,“这大夜里的,你?怎么兀突突回来了?”以为?是给凤家赶出来的,忙拽着玉漏进屋,一面掌灯,一面急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玉漏急着在桌上倒茶吃,秋五太太擎着灯过来,脸色发急,因想着玉娇的前?车之鉴,忙把玉漏掣一下子,“你?这死丫头?,是不是也学你?二姐,做了什?么丢人败脸的事?!”  倒给她稀里糊涂说中了,玉漏心虚地瞟她一眼,搁下茶盅,慢慢将包袱皮放下,“没有的事,我是回来过中秋的,凤家许我回来的。”  “怎么早不回晚不回,半夜三更许你?回来?”  “吃过晚饭就回的,只是想着路上买些过节的东西,给耽搁了。”  “那东西呢?”  “没买着。”  秋五太太仍是疑惑,一双眼睛在她脸上照来照去,实在照不出异样来,只好罢了,“先去睡,有话明早起来我再问你?。”  “爹呢?”  “隔壁王家办丧事,你?爹嫌吵闹,他每日还要到衙门去,睡不好哪里行?所以往你?四叔家住几?日。”说起来秋五太太就满脸烦嫌,“显得他王家有钱似的,办白事要办十日,一连十天不给人个好觉睡!”  “他们家谁过世?了?”  “王西坡那媳妇。”  一时?惊得玉漏说不出话,怔在原地,“怎会呢?上回我家来还见她是好好的,不过着了些风寒,有点咳嗽。”  “什?么风寒,是痨病。”秋五太太打着哈欠道:“就是给前?头?那两?个不中用的大夫耽搁了,不过要说也是她的命,痨病哪有治得好的?为?给她治病,王家把铺子也兑了出去,换着请了好些大夫,抓了好些药,皆不中用,就是前?日死的。”  “怎么会呢——”玉漏仍有些楞着。  “快睡,明早起来再说。”  秋五太太噗嗤吹了灯,黑暗中响起玉漏冷淡的声音,“您连个亮也不给我留?”  “那么大个月亮,还看不见,你?是睁眼瞎怎的?”  那么大个月亮,白得像张死人脸。这一夜都听见道士在念经,嗡嗡的,偶尔有铃和锣锵锵地响一声,很?是惊魂。因为?是办白事,没有听见哪家邻居计较吵嚷,大家都沉默着,那沉默中自有一片哀凄。梨娘这一死,谁不叹一声“可惜”?她的贤慧是蛇皮巷有目共睹的。  早上也是给这些响动惊醒的,又换了几?个和尚做法事,王家很?舍得花钱,向来蛇皮巷里办丧事的人家,还没有和尚道士都请全的。玉漏趁她娘还没起身,先由厨房里摸了围布系上,赶去王家帮忙。进院没瞅见西坡,只看见早来吊唁的亲朋,都是王老?夫妇在迎待。  厨房里自然灶火不歇,院角也支着两?口大锅,几?个邻家的妇人蹲在地上摘菜,都是来帮忙的。玉漏也走去在墙根底下拂裙蹲下,那几?个妇人看见她,都有点惊讶,因为?前?几?日从不见他连家有人过来帮衬。,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焦家的问:“你?娘呢?”  谁不知道连家狗眼看人低?仗着是秀才,觉得这巷里别人都是粗鄙不堪。何?况秋五太太那张嘴不饶人,大家都不大喜欢。玉漏心里明白,仍得敷衍,“我娘身子不大好,所以打发我过来。”  陈家的嗤笑了一声,倒别跟姑娘家计较,把一个木盆端到她跟前?,“你?把这鱼收拾出来,都是杀好的,掏干净就成。”  一数十二条鱼,可见是摆的十二桌,阵仗真是不小?,菜色也丰盛。那冯家的道:“连治十日丧,顿顿有鱼有肉,他们王家为?个媳妇真舍得下本钱。看那口棺,现买的好木材找人做的,听说那几?块板子就花了二两?银子。”,尽在晋江文学城  陈家的道:“铺子兑了些钱。”  “就是兑了些钱也开销得差不多?了,前?头?给梨娘换着请大夫吃药就费了好些,就是因为?精穷了没法子才兑的铺子,如?今治丧事又是这样的排场,你?打量还剩多?少??”  “他们王家好面子。”  “也不是这话,老?两?口是说办三天,西坡不答应,硬要办十天,为?这和老?两?口吵了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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