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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第1页)

  伞收了立在墙下,她也?在长条凳上坐下来,握了握东坡的手,“他雇了顶轿子回去了。”  西?坡抻直了腰笑问:“你们说定?了?”  玉漏忽觉得有根细针扎进心里似的,方才的高兴一下都?散尽了,“说是说定?了,但这事果然要办起来,也?没那?样简单。”  “这是自然,毕竟他们是侯门望族。不过我想,只要池三爷愿意?,定?会拿出个主意?来,他不像是会临阵退缩的人。”  玉漏睐着?眼?看他,心里想问“那?你呢”,又没问。这时候即便问出个喜欢的答案来也?没意?思,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样还可?以安慰自己——他是为她好才从未争取过。但自己也?觉得这理由有点可?笑。  她低下头,握着?东坡的手玩,“我明日一早就要回去了。”  西?坡先点着?头,后面才应了声?,“嗯。”  好歹也?是回应,不像那?时候去唐家,她抱着?个包袱皮跟在她爹后头,走过这门前,不是没有点赌气的成分。可?他都?不知道她那?天就要到唐家去。  现在他知道了,照样没多余的话说。那?雨下得阴绵绵的,看样子一时半刻停不了。她不由得又恨起来了,恨到骨子里,一丝缠绵的疼。东坡这孩子不讨厌,总是咿咿呀呀自言自语,不缠人,低下去的眉眼?和梨娘很?像。玉漏望着?他忽然笑出来,“他怎么自己就能玩半天?”  说到儿子,西?坡的话倒多起来,“他就是这样,小时候爱哭爱闹,大了倒不这样。给他个什么,他自己就能鼓捣个半日,不是饿了也?不会来缠人。”  “很?好带嚜。”  “亏得是好带,我爹娘身子也?不大好了?烨,不然哪里禁得起他闹?”  玉漏笑着?沉默下去,沉默得发?慌,只要她没话说,他一定?更是不开口。她想到去唐家前的那?个晚上,在支摘窗前朝这院里望了很?久,一颗心高悬在苍森森的夜色里,像悬在深渊里,落不下,也?爬不上去。她是贪慕虚荣,也?知道不该如此?,但他们连家都?这样过来的,仿佛是理所当?然,那?时候连玉娇也?还没有那?些逆反的话说,所以很?希望能有个局外人来骂她两句。  稍坐片刻,那?王家妈从厨房出来,看见玉漏坐在那?里便笑着?点了下头,并没说什么。两家人因为秋五太太的缘故,关系一向?很?僵。玉漏没好多留,起身要走,“伞我给你搁在那?里了。”  西?坡喊她,“你打着?过去。”  她没理会,只把一手遮在额上,好像故意?要淋些雨,做出这惨澹兮兮的样子他看,好叫他知道,她走到如今这步田地,变得如此?利欲薰心,全是他放任的结果。其实没道理,他对她没有责任,但她就愿意?这样想。  归到家中,秋五太太问这半日哪里去了。玉漏提着?裙抖一抖,坐到八仙桌旁来,“到隔壁王家去了一趟。”  秋五太太在旁座摘菜,一听就生气,转头想也?许她是和西?坡商议诓池家的事去了,没好骂,只把手里的菜往桌上一丢,瞟她一眼?,“你可?别三心二意?的,趁这来往间,和那?王西?坡——”  玉漏不耐烦地乜一眼?,“我要是想和他怎么样,又挖空心思要搭上池家做什么?”  秋五太太笑了笑,现下想来,觉得玉漏擘画着?要当?池府三奶奶这事很?像痴人说梦,那?是何等人家?他们池家的人在家跺跺脚,南京城也?得震三震,冷静下来就不大信。不过她在池家当?差是千真万确的,这梦算是发?得有根有据。  她劝道:“昨晚上我和你爹说你这个事,连你爹也?说你这主意?太大了些。我和你爹商议,你干脆就听那?池三爷的,先和他混着?,等回头他娶了亲,再?叫他和你们老太太说,讨你去做二房奶奶。我的老天爷,池家的二房奶奶,那?也?是多少人做梦也?梦不到的好日子。我的丫头,你这么伶俐个人,要晓得见好就收,别真跟他闹翻了,回头别说二房奶奶,就是丫头也?怕做不成,人家说赶就赶你出来了呀。”  玉漏脸色一冷,“我难道就只配给人做二房三房四房的?”  秋五太太横她一眼?,陡地拔高嗓门,“你急什么?我说这话了?我倒想你做正房,就看你有没有那?个命!”  玉漏原不想说,但被她娘这么一骂,倒激起她逞强好胜的心,瞥她一眼?道:“池三爷已经应承我了。”  “应承什么?”  “婚事嚜。”玉漏心下越得意?,越泄出些冷笑来,“方才我去王家,就是因为他在那?里。我们都?说好了,他回去想法?子,一定?使老太太答应这门亲事。”  秋五太太楞了一会,渐渐把嘴角咧到耳根去。一会又后怕,“他别是哄你的话吧?”  其实玉漏也?有担忧,但仍把脖子一梗,道:“那?他还不敢,我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真敢骗我,了不得我不要什么名节体面,叫他也?声?名狼藉,我不得好死,他也?别想好活!”  正屋那?门帘子是挂起来的,下雨天阴,秋五太太又不舍得点灯,挂起那?帘子好放些光进来。阴白的一点光映在玉漏眼?睛里,使她神色看上去并没有话语里的激动,显得阴沉。  秋五太太瞅她两眼?,像有点怕了她似的,忙宽她的心,“哎唷不会的不会的,他要么不答应,答应了就没道理哄人,难道是谁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应的?”  其实秋五太太自己从没敢把梦做得这样大,果然有个天大的好事砸到头上来,又觉得不踏实。还是玉湘的日子使她能高兴得踏实,觉得她们这样的出身,给有钱有势的人家做一房小妾就算出头了。因此?这事果然有了眉目,她又不敢多问了,心里不知道怎的,有些惦记起玉娇来。  她说:“真到你出阁的时候,二丫头在家就好了。”  这话像个预兆,次日玉漏回府,园中撞见兆林,后来想起其实那?时就有端倪。从未与她讲过几句话的人,走过去一截,倏地倒回身瞅了她几眼?,笑问:“你是叫玉漏?”  玉漏诧异不已,抱着?包袱皮点头,“大爷好。大爷这是往衙门里去?”  ,尽在晋江文学城  兆林笑着?点头,饶有兴致地打量她,“你是南京本地人氏?”  忽然问得奇怪,玉漏只得照实点头,“家在城北东临大街上的一条巷子里。”  兆林收起些笑脸,有点失望的样子,捎带嘴又问:“你家中有姊妹没有?”  “姊妹三个。”  “都?叫什么?”  “大姐叫玉湘,二姐叫玉娇。”  兆林把嘴一撇,漫不经意?点着?头,“你去吧。”  玉漏心下奇怪了一会,无端端问她家里的话做什么?这人比池镜还没正行,谁知道他又动了哪根筋,难道想把她的姊妹也?买进来做他家的丫头?没道理的话,玉漏想想也?忘了,照旧往老太太屋里去伺候。  老太太一见她回来,忙不迭地便问:“你回家问你爹娘的事如何了?”  玉漏见小丫头端了碗燕窝上来,忙将包袱皮随手搁在一边,上来接了捧到炕桌上,“问过了,我爹娘那?头也?只是才打算起来,虽有意?一户人家,还没说起呢。我就把老太太的恩德告诉他们,他们听后,赶忙就谢老太太,说既如此?,就凭老太太做主了,老太太随便替他们拣个女婿,也?是他们打着?灯笼也?难找的。”  老太太听后极为舒心,指她在榻那?端坐下,笑道:“你爹到底是个秀才,眼?光放得比人长远。那?些人家,听见要将女儿配个奴才就不情愿,殊不知有的奴才还比有的做买卖的家底还要丰厚,过日子嚜,实实在在才好,要那?些虚名头做什么?你放心,我可?不是随意?替你拣人,要拣咱们就拣个好的,岁数长得太多也?不要,续娶的不要,蠢笨的也?不要,自然了,缺胳膊少腿的也?不要他。”  玉漏立时想到毓秀的丈夫,在老太太眼?里,大概那?样就是好的,人机灵,也?不缺胳膊少腿,又是信得过的人。但玉漏嫌他生得丑,这倒是她运气好,从未和相貌丑陋的男人相好过,唐二人家虽然笑他是个花花太岁,相貌倒还不差。  恰好毓秀也?是一样想,在那?旁边几上焚香,回头瞅了老太太一眼?。玉漏正好和她目光相撞,不由得尴尬。  有个小丫头子进来回话,“正二爷说那?间屋子他有些睡不惯。”  哪里又跑出个“正二爷?”玉漏还在想,老太太便把额心一夹,咕噜道:“那?还有什么睡不惯的?难道不比他家里头的床铺好?”  毓秀点完香走来说:“大约是嫌那?屋子太清静,年轻少爷哪里经得住那?份清冷?还是叫他睡到三爷院里去吧,他就爱和三爷混。”  老太太想想点头,“随他去吧。”  毓秀便和玉漏说:“你去三爷院里告诉一声?,叫他们把那?边西?厢房收拾出来给正二爷睡两日。”  玉漏答应着?走到池镜这边来,先往后头去给燕太太请了安,才到前边来和金宝她们传话。这时池镜还在史家读书未归,屋里只有青竹几个,那?丁香一看玉漏进来,撇嘴走开了。  玉漏回头看她一眼?,也?不理论,只告诉青竹金宝两个,又打听那?正二爷是谁。青竹笑道:“是老太太堂兄弟家的孙子,按理叫我们老太太姑婆。”  金宝接过嘴去,“比我们三爷小几个月,成日家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为什么愿意?到我们这院里来睡?还不是巴着?三爷带他出去逛去。”  玉漏因笑道:“论玩还是兆大爷在行,怎么不巴着?他去?”  “那?屋里有大奶奶压着?嚜。”金宝没好气,出去将好几个丫头都?叫进门来嘱咐,“正二爷睡到这里来,你们可?别和他嘻嘻笑笑的,都?避着?些,回头吃了亏,看谁替你们做主。”  青竹在忆桦榻上点头,“这是正经话,那?是个好色浪荡的主,倘或三爷不在家,给他逮着?了,谁替你们脱身?真闯出祸,老太太也?不能狠怪他的不是,还不是来骂你们。”  小丫头们连声?应着?出去了,又见池镜进来,踅入外间便说热,三两下将氅衣脱下来丢在那?椅上。回头看见玉漏在碧纱橱里头坐着?,只道她这人和他半点信任没有,才回府来,就来盯着?他是不是在为婚事打算。  他既说下,还会反悔么?这般想着?,便懒淡淡地走到碧纱橱底下,把门斜倚着?,睨着?玉漏笑,“有客在?我说怎么外头就听见好不热闹。”  金宝暗里翻了个白眼?,藉故叫着?青竹出去。玉漏直等她们都?不在了才说:“老太太使我来传话,说是有个正二爷要在你这里睡几日。”  池镜把脸色一变,十分烦嫌地踅进来,“什么正二爷歪二爷的,不过是个流氓地痞之流,仗着?他老子是句容县县令,一向?在那?里称王称霸。”  想来他老子做县令也?是依仗池家的势力,玉漏心里鄙夷,面上却劝他,“到底是一家子亲戚嚜,何必这样嫌弃。老太太说过几日重阳,许多亲戚要来,许他在这里过了重阳再?走。”  池镜厌得没话说,慢慢瞅着?她,又笑了,“你是几时回来的?”  “早上刚回。”  “昨日你回去,是如何对那?王西?坡说的?又如何跟你爹娘说的?”  他也?信她不过,督促着?她退亲。自己觉得显得浮躁了些,故意?不看她,很?淡然地回过身在那?案上倒茶。  那?沥沥的茶水声?又像昨日下的雨,提起西?坡来,玉漏脸上便笑得淹淡了些,“就是照我们商议好的说的,我爹娘自然没话说,听见老太太要替我主张,他们哪里敢违抗?西?坡——”  她不知道如何解释西?坡能痛快答应的话,总不能说他们定?亲原本就是做戏。而且将西?坡说得太干脆了,好像从没爱过她,所以没所谓,这样未免使她自己难堪。  所以便杜撰了段故事,“我娘去和他说的,他自然生气,要我娘叫我去当?面和他说。我去说了,吵了几句,后面没办法?只好退了。”她还是嫌太干脆,轻声?补了一句,“他哭了。”  像是凭空捏造出一个爱她的人,她说得心虚,自己笑了一笑。  但池镜没有半点怀疑,他想要不是他,她和西?坡未必不能成为一对恩爱夫妻。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紧跟着?就想,他们恩爱了,那?他呢?那?可?不成,他对那?王西?坡简直一点怜悯也?没有。  “哭就让他哭,向?来这世上都?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连凤翔我都?对不住了,难道还会可?怜他?”  玉漏在他背上瞄一眼?,这人真是没良心,接着?就怕他失言,想问他婚事到底如何打算的。没好直问,又借兆林做了个话头,“你说怪不怪,我才进来时撞见大爷,他忽巴巴地问了我家里的事,问我家住哪里,可?是本地人氏,家里有姊妹几个,连我姊妹叫什么名字他也?问——是不是,我们的事情,给他知道了?”  池镜心下也?疑惑,转过头来却还是闲适的态度,“他管自己那?些风流烂帐还管不过来,还有空查对我?不是这事,这事我没对人说过,永泉也?不敢说。”  那?要瞒到什么时候?玉漏信他不过,脸色惆怅起来,低头抠着?手里的绢子,“这时候是不好给人知道——”  池镜冷眼?睇着?她,心笑她那?劲头又来了,干脆去唱戏,不过一两出必能唱成南京城名旦,也?算是条万不得已的发?达路。  玉漏听见他笑,抬起眼?来,“你笑什么?”  他对过放低了声?音,显得温柔,“我笑你傻。我已和姑妈说过了,也?写信上京告诉了我父亲。只要我父亲答应,姑妈又肯帮着?,没有不成的,老太太倒有点肯听他二人的话。”  这也?不奇怪,二老爷在朝中势力大,池家虽是侯爵,到底没实权,还是倚仗的大老爷二老爷眼?下的权势。姑太太又不一样,是老太太亲生的女儿,要是不疼她,何必把她由夫家接回娘家来,十几年来不清不楚地在娘家住着?,也?无人敢多说一句。当?然姑太太也?不惹人厌,常年深居简出,不到人前点眼?。  玉漏略微放心下来,“就怕二老爷不肯。”,尽在晋江文学城  池镜也?拿不准,凝眉道:“我父亲一向?不过问我的私事,从前听他说起话来,也?不看中门楣。”  他在京时连皇帝家的亲事都?敢推,可?见是二老爷默许的结果。玉漏没见过这个人,更拿不准,只好点头道:“那?等二老爷回信再?看。就怕他骂你。”  “他即便不答应,也?不会骂我,至多是讲几句道理。”池镜没所谓地笑着?,脸色显得阴郁。  因为他不是二老爷亲生的,二老爷即便是养他在膝下,也?像是顾及着?大老爷,从不肯打骂他,怕亲生的爹娘心里不舒服。也?耐心教导他,却透着?股客气,那?客气常令人觉得疏远。不过好在二老爷一视同仁,在情感?上对家里谁都?疏远,他每回信来,多半问老太太问得最多。  他说这些让玉漏放心下来,最后成不成不一定?,总算他不是哄她。  她起身要走,池镜也?跟着?起身,“吃过晚饭到西?草斋去好不好?”  一看他眼?睛里噙着?点霪气的微笑,玉漏面上微红,没说好或不好,“看我得不得空吧。”  池镜心笑她是因为和他说定?了婚事,涨行市了,也?扭捏起来。便故意?推她贴着?碧纱橱,近近地贴到她面前来,“你多少事情忙不完?老太太屋里就你一个丫头?”  玉漏慌里慌张地扭头朝头上那?镂空的一块望出去,不见有人,推搡着?他道:“今夜原该我当?值的。”  池镜登时失了意?思,装得没所谓地点了点头,让了她,和她一起走到外间。  可?巧撞上那?位正二爷过来,还在廊庑底下就扬声?和池镜招呼,“镜三哥!”  池镜不耐烦应酬,略点了下头就要那?边书房过去。这正二爷身段略微发?福,个头不高,脸圆肤白,站在池镜身边更衬得他一身软肉动起来似浪打浪一般。向?来男人家身上的肉结实,他却是一身的软肉,又分明没那?样肥,可?见他是常年少动的缘故。  赶上玉漏出去,正二爷瞟了她几眼?,忙跟着?池镜踅入书房内,“那?丫头是新安插到镜三哥房里来的?看着?面生。”  池镜坐到书案后头捧起本书看,“是老太太屋里的人。”  正二爷一听是老太太屋里的,没敢在言语上放肆,不过仍把眼?眯到窗户上去,不知在想些什么,吭吭笑了两声?,而后扭回头来,“镜三哥,听说曲中有位姓陆的姐儿色容一绝,下晌咱们往她家逛逛去?摆台席面,请你那?些朋友来吃酒!”  池镜略微放下书乜斜他一眼?,“没承想南京城里你竟比我还熟,还知道什么姓陆的人家。”  正二爷没听出是讽他,反剪起胳膊好一番自吹自擂,“不是我夸大,我虽不住这南京城内,可?这里消遣的去处我不比本地人知道得少。”  “你既知道,不如自去乐,我没那?闲工夫陪你。”  那?正二爷又把手放了,眉眼?低下来,有些跼蹐发?讪。池镜一看便知是手头紧,心下一万分烦嫌,却因是老太太娘家亲戚,不好轻易开口骂,怕老太太听见多心,少不得唤了青竹进来,打发?给他二两银子。永攀登(〇十)  自那正二爷走后?,池镜在椅上独坐了一会,忽想起方才玉漏说的兆林那番话,心下疑惑,便特地往外书房去,叫了个素日?跟他的小厮田旺到跟前来问:“你平日?常与那跟大爷的赵春在一处吃酒?”  田旺赶忙笑道:“是常在一处混,不YH过三爷放心,小的从不跟他说?三爷什么事。”  “我有什么事是怕人知道的?”池镜没所?谓地笑,在那躺椅上慢慢摇起来,“你见机替我套套他的话,看看大爷近来都在做些什么,还有上月他到镇江府去都会了些什么人?”  那田旺近前两步来,放低了声?气,“小的早就?打听过了,大爷上月到镇江府是为织造局里收丝的事,见的是几位蚕丝大户,只?同他们吃过几台酒,倒没在那头胡来。”,尽在晋江文学城  池镜不则一言,只?顾想着什么。  那田旺思忖片刻又道:“听赵春说?,和那几个蚕丝商吃酒的时候,有位应局子的姑娘大爷好像有几分意?思,叫赵春背地里打听过那姑娘的底细。”  池镜踩住了躺椅,坐起身来,“噢?那姑娘叫什么?”  “叫秦莺,家里就?只?她?和她?妈两个,还有个伺候的小丫头,听说?家里穷得没法子,连份嫁妆也办不起,这才做了这营生。也是刚做起头,所?以大爷才喜欢。”  池镜忖度须臾,再没多问,照旧回房。下晌吃过晚饭,仍有些狐疑,又到外书房叫了永泉来吩咐,“明日?你到林家跑一趟,告诉萼儿姑娘,请她?替我打听个人,叫秦莺,才在镇江府挂牌做生意?的一位姑娘。”  永泉记住这话去了,池镜待要回房,走到园中,又想早上邀玉漏到西草斋相会,她?口里虽没说?准,可也没咬死?不去,因此宁可信其有,便又折往西草斋去。  那屋里满是灰尘吊子,只?身一人坐在里头,像是被人关在里头一样,听见点动静就?异常兴。奋,总觉得那长久的困苦有了解脱的希望。  然而?那些动静都隔得远远的,迟迟没有走近,不免令人失望。  天色渐次暗下去,玉漏在黄昏里的吴王靠上坐了会,原想趁这清闲功夫赴池镜的约,谁知老太太偏又有事叫。进去一瞧,小丫头们不知几时散了,屋里还未掌灯,老太太坐在榻上朝她?招手,嗓音放得低低的,“你来。”  看不清她?的面目,只?看见个矮小的黑影子窝在那里,蓦地显出?一股森然的鬼气。  玉漏心头吓一跳,走到跟前去,的确是老太太,拿了本账给她?看,“你去后?头点点那些银子和帐面上对不对得起。”  怎的忽然想起来点私库里的银子?玉漏正疑惑,老太太便说?:“正二爷这回来,是替他父亲来还笔账,统共三百两银子,我叫毓秀收到后?头放着,你去看看数目对不对。”  原来是不放心毓秀。老太太的私库一向是毓秀管着,前头起了疑,但又不好没来由的不叫她?管了,今日?趁毓秀晚饭后?回家去了,特地叫玉漏对一对。  玉漏领会,也不多问,替这屋里掌了灯,又擎着盏灯往后?头去。点了半日?出?来,仍将帐本交还老太太,“数目和账上的都对得起,正二爷才还的那一笔也在账上了。”  老太太这才放心,舒了口气,屋里的烛火仿佛也跟着松懈下来,终于?照得亮了些。玉漏把帐本和箱柜的钥匙都收进斗厨内,老太太一面看着她?行动,一面又说?,“里头又本出?项的账,你翻一翻,看看正二爷家还有几笔账没勾。账上叫江路,是他老子的名讳。“  玉漏拿出?那本出?项的翻了翻,“按账上写的,江路拢共还该着五百两的本钱没清,利息还要另算。”  老太太攒眉咕哝,“都两年了,连利钱才还回来三百两,也不知几时才能?收齐。”  她?们江家的亲戚最难缠,一门的男人几乎都是没出?息,好容易出?了个侯门奶奶,后?又得诰命,独掌池家那么些家财,不来缠她?缠谁?  这些年他们络绎不绝地朝她?讨差事,借银子,她?又不能?应承,因为在这家里没有靠得住的人,娘家再不济也不能?舍弃,说?出?去,她?们江家也是有人的。自然那是年轻时候的需要,如今老为一霸,没有再倚靠他们的需要,可应酬他们也应酬成了习惯,想来这就?是推不掉的“亲戚情?分”。  玉漏收起账走来道:“总是收得齐的。老太太是碍着亲戚间的情?面不好催,他们难道就?装糊涂不成?”  这一问,问出?老太太连筐的抱怨来,“唷,你还不晓得他们,这年头欠债的倒比借债的厉害哩,你不问他他一味装傻不吭声?,问起来,他背后?还要说?你小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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